小小的佛龕之內,廉價的白瓷觀音坐像,手托淨瓶,眉眼溫柔。
佛龕之前的香爐裏,兩支檀香,燃得已經隻剩下最後的半指,嫋嫋青煙下,幾星暗紅。
坐在床邊的少女,呆呆地望著,沒有起身,沒有動。
她隻看著那最後的一截香慢慢地燃盡,最後一點火星,熄滅在厚厚的香灰之中。
她本不信神。然而除了求神,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
可是虔心跪在佛龕之前三天三夜,寧秀的情況卻越來越糟,從開始的高燒胡話,到現在隻是靜靜地昏迷,兩頰早已深深地陷了下去,連呼吸都已經幾乎察覺不到。
她不會再跪。不,她永不會再焚香,永不會再跪拜任何一個神靈。
她閉上眼睛,一滴晶瑩從她臉頰滑下,寧秀是她在這個世界遇上的第一個人,雖然隻是短短兩年時間,卻同她情同姐妹,若不是受她慫恿,跟著阮煜私奔,又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屋外隱隱傳來喜慶的聲音,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銀鈴歡快的笑聲。
她不禁攥緊拳頭,指甲深深的嵌進手掌,殷殷腥紅流出卻不知疼。
今日是那負心人迎娶新媳婦的日子。
她從沒想過,那般深情的阮煜,竟會傷寧秀若斯,會在寧秀病重之際,迎娶別家姑娘。
是她瞎了眼,才會慫恿寧秀跟著那人私奔,是她害了寧秀,都是她害了寧秀。蘇新月痛苦的閉上眼睛。
“吱呀——”
突然,門被打開,灌入一陣寒風,蘇新月怔了一下,轉頭看向大門處,便見一位打扮俏麗的一等丫鬟站在門口。
來人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小桃,隻見她看著昏暗的屋子,露出嫌惡的神色。
“湯藥煮好了,還不趕緊拿去給你主子喝。”說著話,小桃將手中的青瓷碗向前一送,嫌惡的竟是連踏入房門的興趣都沒有。
蘇新月沒有回話,隻是咬住下唇,站起身。
身子將將站起,才覺得天旋地轉,渾身都在發軟。
她知道,她也發燒了。
少了那負心漢的關心,又被送入這比柴房不如的下人房,被衾單薄,飯食粗糙,而她為了照顧寧秀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
“還不快點,這麼冷的天氣,你想讓姑娘我在這裏凍死嗎!”
小桃眉眼豎起,不耐煩的催促道,當看得蘇新月虛弱卻依舊不掩清麗的模樣,眼中妒意一閃而過:“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小姐長的狐媚樣,丫鬟也逃不出狐媚德行。”
小桃說完,鄙夷的看向蘇新月,見蘇新月不曾回話,才止住話。隻是看著燭光映出的粗等簾布料,一腳高一腳矮的破舊桌子,眼中鄙夷越重:“這等破敗的地方,若不是夫人命我來送藥,我才不會踏入一步。”
“對不起,麻煩小桃姑娘了。”
她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小聲的說道。一邊說,一邊使出全身的勁道扶著牆,一步步挪到門口去,在這一等丫鬟失去耐心前,伸手接那一碗救命的湯藥。
小桃見她伸手,臉上突然露出一絲陰笑,還不待她手遞到,便將手一鬆。
蘇新月一驚,趕忙搶身向前,伸出雙手用盡全力護住湯藥。
許是老天憐惜,湯藥雖是灑了幾許,卻是被她保住了。
隻是看著眼地麵深色的痕跡,再看手中剩下的半碗湯藥,蘇新月終於忍不住抬眸冷冷的看向小桃。
小桃見蘇新月捧住了青瓷碗,撇撇嘴:“真是好運。”說完抬眸準備看看蘇新月可憐的模樣,隻是一抬頭,對上蘇新月的眼睛,卻是嚇的倒退兩步。
隻見蘇新月的眼睛微微泛紅,仿佛要吃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