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澈仰著臉毫不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
如此堅定又磊落的。
“你不信我嗎?”
不……他更不相信自己的相信。
“蒼鬥的靈識你毀了?”
他定定看著她,祈求著所希望的回答,須臾之間,竟如斯漫長。
“是。”
恍如烈陽墜天,蒼宿的心也跌到無間地獄,抬手突然發難,掐著靈澈的脖子甩砸在宮門之上,靈澈抵禦不及,當場嘔了朱紅。
“咳……咳咳!!”
蒼宿覺得痛苦,更是失望,卻隻能強迫著自己鎮靜,大步邁開扯住了她的頭發,從暗門把她推了進去——
那是一個暗室。
靈澈的雙眼一黑,掉進了一個摸不到邊的池子裏,涼膩膩的爬行動物立即纏了上來,激得她渾身發怵。
“蒼……蒼宿!”
她第一次驚慌失措,也許以為蒼宿會原諒她,也許多情蒼宿愛她,也許自信蒼宿早已釋懷……
火石一閃,黑暗被撕開了一個缺口,靈澈仿佛看見了生命之光,隨之而來的光明,卻讓她渾身顫抖。
池中,是數以萬計的蛇種……
她僵在當中,不可置信的望著蒼宿。
“為……為什麼?”
“你覺得呢?”
再也無言的對視,即使近在咫尺,心已隔天涯。
蒼宿站在邊上,深深的看了一眼,轉身欲離。
“蒼宿!”
終於從失力中清醒,靈澈不顧危險,跨步要追,可是纏身滑膩的幼蛇企圖從腰上盤繞,鮮紅的蛇信子散發著貪婪的氣息,已在赤裸肌膚上留下紅梅點點。
不要怕……別怕……
她紅了眼眶,連聲調都失了去。
“是你放不下?還是我……放錯了?”
“也許……是我看差了。”
看差了自己最初所幻想的女人。
最後所見,是淹沒在蛇海的絕望神情。
他扶著暗門的手許久不抬,內中不曾漏出一絲聲響,如同隱忍的心緒。
蛇種一點一點的蠶食著靈澈的靈能,終於漸漸虛弱,她靠在邊上,很久很久才積攢一點力氣拂去爬滿身子的蛇種,然而隻是徒勞,最終不再垂死掙紮,煎熬的數著更漏的沙礫,掐算著苟活的時間。
這種感覺不同以往,那時尚有仇恨支撐著,如今孑然一身,殘軀敗體,有何牽掛?
隻可笑自己天真的以為蒼宿愛她如命,到底不過是反複無常的靈族罷了。
迷糊與清醒中遊離數次,不知今夕何夕,天地無聲,混沌中昔時的所經所見走馬燈般錯亂閃現。
她想,也許是真的要魂飛魄散了吧。
她的雙眸一瞌,放任自己失去意識。
“阿澈!快過來!”
帶著些許興奮的男聲,快樂的招呼她過去,靈澈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的爬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荷葉船上,四周綠波盈盈。
“阿澈快過來!你看這裏!”
循聲望去,靈澈開心一笑,“長卿等我一下!”
輕盈的赤腳跳過幾片荷葉船,靈澈蹲到了半截身子都探近洞裏的石下長卿身邊。“你在掏什麼?”
石下長卿露在外邊的下身難受的移了移,上半身挪了出來,白嫩的小手上抓著一團跟泥巴一樣黑乎乎的團子。
“呀!七辛子!”
“嘿嘿,厲害吧!”
石下長卿把七辛子捧到她麵前,邀功是的,“以前有一位很厲害的醫師,為了練就不帶任何毒物的藥,窮盡一生,都在尋找配方,其中數年,收養的七名孩童均在七歲夭折,也因如此,他開始潛心於人心的研究,用天真孩童的童心,完成了畢生夙願……”
石下長卿把七辛子淘幹淨,笑著看她。“阿澈,你看,為了你我苦心孤詣,終於給你求來了。”
靈澈的心感到莫名的沉重,明明是該開心的事,為何猶如千斤石重?
石下長卿把她擁在懷裏,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好像是他,又好像是另有其人。
“父王已經答應我們,再過些時候,我們就可以結發了……”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長卿……
她推開他,隱隱約約的想起自己等的不是長卿,她迷茫的四處張望,四周渺無人跡,轉身石下長卿已經不見,七辛子狼狽的躺在荷葉上,汩汩淌著鮮血,像是無聲的哀訴。
她心疼,卻更著急,她在等著誰,他是誰?
視野又陷入一片黑暗,腦袋昏昏沉沉意識漂浮在不明的空間中,無法辨別自己在哪個時空。
昏黃的燭光。
嘶嘶的盤爬。
微痛的麻木。
蛇……
蒼宿……
她含著一個名字,可已經說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