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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韜芒,記得你一向是愛盆景的。”童山長突然點了周先生的名字。

“學生不過是受家父熏陶,對盆景實在談不上研究。”周先生自小就隨父親玩盆景,對此還是頗有一番心得的,但看眼前這位老者的盆景,雖說有樸拙之氣,無奈所選材料皆不入流,故而很難當場作出評判。

童山長笑了笑:“我雖不懂盆景,但也曾聽人談起一二,要論這盆景,自然‘盆’與‘景’都很重要,除此之外還有一項頂為重要的,那就是為盆景所設的幾架。”

這些知識周先生如何不知?正因如此,才不敢當場妄加評判。——這位老者選擇最為普通的木石為景,姑且不論,隻說這景盆也太過寒酸了些,用的皆是造型粗笨的陶盆。如今市麵上最時興的當屬礬石盆,一些講究玩家還是固執地選用上好的玉盆。

至於幾架,就更不必提了,那黃楊紫檀楠木的名貴幾架幾十年來一直占據著紅木小作的一大部分市場,熱度始終未減。

眼前的這些粗瓷盆的盆景,都擺在一張舊木桌子上,哪裏還有“賞幾”可言。

山長與周先生在一旁講話,那位老者倒像沒聽到似的,仍舊興致勃勃的埋首修剪著一株袖珍古鬆。

“老人家,”童山長笑嗬嗬的走過去,“您這些盆景倒真應了那一句‘一景二盆三幾架’,把買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些山石上頭了!”

“盆景盆景,賞的不就是這些小景兒嗎。”老者終於開口了,“我這些小景,讓人百看不厭。”說著又用小鑷子捏了兩個小小的陶人兒擺在了樹下。

周先生也認真地欣賞起這些盆景來:“老人家的這些思路另辟蹊徑,不同於市麵上的其他盆景!”

“你不覺得這些景致眼熟?”山長問一聲,看周先生還在踟躕,便指著其中一盆道:“這個景兒總該記得吧?”

周先生看去,見是一大一小兩座山,遍生綠苔與紫紅苔,遠遠看上去就是漫山青紅葉,又見那大山的頂上儼然有一座小小的茅草亭,不覺恍然大悟道:“這是零陵山!旁邊那座小的就是小山!”

原來老人家的盆景都是九山的實景啊!

老者卻見怪不怪道:“才看出來啊。”

童山長的目光卻被一棵姿態虯結的老槐樹所吸引:“敢問老人家,這棵仙槐樹可是那鳳丘山上的?”

老者手上的動作並未停,將那一對小陶人安在合適的位置上,才打量了山長一眼:“看來你腿腳還行,還去過不少地方。”

一句話說得童山長哈哈大笑起來:“看了您的這些小景,更讓人更想四處走走了!”

“也是瑛園請您過來的?”周先生笑問一句,心裏卻明白,像盆景這樣的東西在村鎮是不可能有市場的,頂多有欣賞此道的鄉紳地主買過來擺一擺。

老者聽見提到瑛園,便停下了手上動作:“也不知那丫頭怎麼打聽到我的,居然行了30多裏路來我家找我看盆景。”

“瑛園怎麼說動您的?”周先生認為這位老者一定是塊難啃的骨頭,並不是多給幾塊銀子就能打動的。

“說是要把這些盆景給外地人看,讓他們都能領略我九山之美。”

若要老者心悅誠服,這一句話也就夠了。

盆景比那些小籃子小布頭又高了很大一個檔次,甚至可以作為宣傳擺放在京都的旅行社或特產鋪子裏,這種直觀的展現甚至比畫作還要來得一目了然。

至於那些真正來九山遊山玩水的客人,恐怕更願意抱一盆“濃縮風景”回家,將其擺放在博古架或幾案之上,每每看到那些山石樹,就能聯想到自己當初在山上所見到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尤其那些景色裏的陶瓷小人兒,更能讓人聯想到昔時的自己。——說不定還會勾起這些客人“再次遊玩一番”的欲望。

“瑛園同學的這些例證,實在難得。”周先生不免感慨一句。

後麵還有很多“例子”等待一一呈現:有一位小夥子清了半天嗓子,就等著為山長唱一首山歌;兩位壯漢抬了一架簡易的軟轎,非要讓山長坐上去,然後打算用半個時辰的時間將其穩穩抬到零陵山頂……

每一位村民的商品或才能,童山長都認真欣賞了,唯獨那一架軟轎——最終讓周先生代替自己“享福”去了。

“例子”們紛紛離開後,山長才問道:“瑛園呢?交了卷子後去哪裏了?”

“剛交了卷子時,還在院子裏等著的,這會子跑去哪兒了。”幾位先生都四下裏尋找起來。

最終還是童山長找到了她——這個女孩子居然坐靠在向陽的牆根下睡著了,睡得那樣酣甜舒適,嘴角還泛著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