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那愜園大的呀,若是細細的逛,一天怕也逛不下來呢!”範師傅說著說著,又覺得自己的反應過於誇張,很沒有見過世麵似的,便又笑道:“不過,聽壽昌說,唐家的自若園比愜園還要大上幾倍呢!”
雲懿禁不住麵色一冷,用帕子掩了掩口,很快又泛起一朵笑容:“唐家住著五房人呢!園子小了怎麼住得開!”
範師傅打量著雲懿的房間:“妹妹的屋子一向雅致,今日更比往常不同,又多了好幾樣精巧的擺設呢,這繡著合歡花的帳子也好看。”
“我一個人無事,除了繡繡花也就是拾掇屋子了。”雲懿打量著自己精心布置的臥房,這個獨院裏,唯有這間臥房是完全屬於自己的,和兄嫂的那個家相比,這裏倒更像是自己的家。
自己為了這一間屋子,的確花了很多心思,除了為自家住得舒心,往更深處想,便是為了東家。自己可不是瘦馬那一般的野女人,若是真能與東家共度春宵,第一夜定然是在自己這裏——這就算是自己的家,雖然這個家也是他給的,雲懿捏了捏自己的手,自己這個嬌嫩嫩人兒,不也早晚是他的麼……
獨院雖小,但勝在位置好,緊緊臨著海意閣鋪子。每回東家來鋪子,都要經過自己的院子,想要邀請他進來一坐,但又每每羞於啟齒。
曾經在一個深夜,東家喝醉了酒,被長隨先就近扶回海意閣休息,自己咬了咬牙,用一隻金鐲子買通了長隨,便衣不解帶地默默幫襯著服侍到半夜。
至今還記得他那發燙的手掌,自己偷偷的握著,仿佛那隻滾燙的手透過自己的衣服,抓住了自己那顆小鹿亂撞的心。
當時便下了決心,若有下一回,一定要想盡辦法將他帶進自己的院子。東家對自己也是有心的,隻是苦於自己的名分——雲兒畢竟不是瘦馬之流,是正經的良家女子,若不先過了明路,他絕舍不得隨意的要了雲兒……
明明今夜的風荷苑之宴是個絕好的機會,自己也摸清了風荷苑的地勢,有很多幽閉的可以淺嚐輒止的繾綣之地,他嚐到了甜頭自然不會放過自己——說不定不必等回到自己院子,在回程的馬車上就……
他那般寶愛自己,舍不得侵犯自己,唯有借著酒力,才敢稱一回心吧。不由想起在風荷苑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話本子,心裏便是一陣亂跳。
“妹妹想什麼呢?這樣出神。”範師傅幫雲懿倒上茶,“問句不當問的,妹妹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雲懿被範師傅一句話戳中心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依舊彈滑柔嫩的麵皮,唉,韶華易逝,自己已不是春意盎然的二九年華,年齡大了,連那份相思都不再輕飄飄,遊魂中有了肉的質感。小女孩子大概更在意男子的一句話,一首詩,一記眼神,一個身影。自己畢竟是大了,每每想起唐三來,卻是滾燙的手掌,厚實的胸膛,還有豐澤的嘴唇……
“妹妹可有了中意的人麼?”範師傅是個熱心腸,見雲懿不語,便掏心掏肺道:“妹妹雖然有手藝,也能養活自己,但最終總得有個家。女人有了依靠,有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這腳才算是踏到實地上了。”
“範姐姐,我又如何不想呢。”雲懿的口吻中有些孤獨,有些委屈——見過了這世上最好的男子,其他人哪裏還入得了自己的眼呢!
“我有個表弟,如今在春釅茶葉鋪子做賬房,家裏有房子有地,人也長得好。妹妹若是有意,哪天我便領著妹妹去逛逛那茶葉鋪?”原來範師傅是想給自家表弟做媒人。
雲懿對此並不上心,淡淡一笑:“我當年是因哥哥嫂子拿我當搖錢樹,不願太早將我嫁出去,才蹉跎了這些年。不知範姐姐的表弟是……”
“唉,我那薄命的表弟妹,家裏才過上好日子就得了癆病,扔下丈夫和孩子,就撒手去了。”範師傅深深地歎了口氣。
雲懿怔了怔,表弟妹?範師傅這是讓自己去給他表弟做續弦?!還有孩子?這範師傅是來講笑話的嗎!
範師傅語重心長道:“我那表弟人老實,一門心思隻知埋頭掙錢,孩子也是個閨女,早晚要嫁出去的,你若進了那個門,定然是你當家,一切由你做主。”
雲懿耳中聽著範師傅的話,心裏卻想的全是唐三,他也隻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兒也早晚要潑出去的。至於現在的唐太太,已經來了京都幾個月,卻從來沒有露過麵,也從沒聽其他太太談起過她,定然是麵目醜陋不敢見人——據說東家的嶽父乃是他的恩師,當初自然是不好駁恩師的麵子,才答應娶了他的醜閨女。
若隻是長得醜也還罷了,卻連個兒子也沒有生出來!不知是她身子差,還是東家嫌她太醜,不願意與她同房?
雲懿歎了口氣,東家那如玉般的男子,竟就毀在了一個醜婦手中,他也是不甘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