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沒見過葫蘆爹?”
“哎,那個人命不好,沒幾年便患病去了,留下葫蘆兒一個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老馬夫妻兩個倒是會撿便宜,稟了上頭,收留了葫蘆兒,明著發善心,實則是貪圖葫蘆比旁人高的月錢!葫蘆兒倒是一天天長大了,咱們老爺知道感恩,記得他老子的那些好,葫蘆這小子雖說不及祿子他們機靈,老爺一樣是把他帶在身邊,長見識學本領,這次回京,把京郊的一處染坊讓他管著,對他不薄了。”
綴銀用鼻子笑了笑,不然冰璣怎麼能那樣上趕著嫁他呢。
豐年家的道:“咱們姑娘說,按著老唐家的規矩,奴仆裏若有大功勞可福及子孫,如是這樣,葫蘆兒該當接替他老子,脫去奴籍!”
“那葫蘆兒怎麼說的?”綴銀問道。
“自然是歡天喜地地應了!”
“那冰璣呢?”
豐年家的語氣又冷又滑:“你以為,一個自由人會娶個女奴為妻麼。”
綴銀聽了這話,覺得身上一寒,自己這一家子,何嚐不是一屋子的女奴呢。
豐年家的也覺得方才的話有些自輕自賤,緩和了語氣道:“即便要娶,也需為那冰璣贖身,不然,身份不對等,如何明媒正娶?”
“葫蘆兒本就不滿這樁婚事,如何還肯為冰璣贖身!隻是,他老子娘怎麼說?”
“哪兒來的老子娘,一對見錢眼開的老奴罷了。”
綴銀半晌不語,慢慢道:“葫蘆兒這就一個人兒離府了?大太陽底下,沒名沒目的一個人,要怎麼過活呢?在唐家,雖然是奴,但總有個依靠呢,主子也不刁鑽狠辣,隻要肯盡心,自然有個好下落。自己一個人,去外麵的大世界……”綴銀覺得沒來由的一陣恐懼。
“成了自由人,便沒人束縛著,以後也可有個真正的家。”綴銀回身看,是姐姐織金回來了,昨晚是織金守夜,這是換了崗回來補眠的。
“甭管那葫蘆兒如何了,他與咱們又無瓜葛,隻那老皮一家子,這下子可是蔫兒了!”豐年家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解恨,想那皮嬤嬤的兒子寶船,就在織金她爹管理的作坊上幹活,皮嬤嬤時常聽寶船說起坊裏的事情,轉頭就過來學給自己聽,內容也無非是那個小妖精穿了什麼好衣裳了,織金爹怎麼疼她了,又怎麼疼那個小崽子了,幸災樂禍地邊說邊看自己的反應,看把自己氣成個什麼樣子,再把自己的樣子說給旁人聽,看自己一家子的笑話。
這回可好了,她們家可鬧出大笑話來了,這幾年都別想翻身了。
“那琵琶為何也不嫁寶船了?”綴銀問。
“哼,琵琶本就生的好,不愁嫁不出去,況且這回是人家自己退的,又不是冰璣那樣別人不要了的。說起來,琵琶還不是看上他們家這次回京的機會了?皮家的兒子別的還好,隻那眼睛斜得太厲害,明明是蹲在地上看螞蟻,你還以為他翻著眼兒瞧那樹上的雀兒呢!”豐年家的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也有幾分口才,這幾句話就妙趣橫生的。
果然,把綴銀和繡玉笑得肚子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