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最終沒能熬過這一劫, 他在第三天的晚上停止了呼吸。太女命人敲雲板發喪“龍馭賓天”。
兩日後, 她順理成章登基稱帝。“天命所歸, 至德至善, 恩化萬民, 澤及草木……”邈邈黃鍾大呂之音中, 太女在群臣簇擁下, 登上皇位。她扶著林微媸的手在龍案後坐定,接受眾位大臣的朝拜,那個年輕風雅的大人, 是她剛任命的左相,也是大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宰相。她從湖北召回了被貶斥的老相董閣老,並且又封了幾個姐妹為長公主。
當初先帝構建的五皇子陣營自然而然被瓦解, 如今朝堂上的人, 總體還是先太子時的模樣。人心穩固,國板不蕩。
隨後她又抱著玉璽啪啪啪蓋了很久, 那是林微媸他們早就商議安排好的一係列政策, 首先免除上京及其附近地區的賦稅, 其次大幅度削減後宮花用, 再次終止南北織造局的靡費浮巧, 還派親信禮官分別到西北東北慰問駐地兵士。
許廷顥自始至終沒有在朝堂上出現。出於私心, 好好並不想接受前爹爹現夫君的朝拜。不過她特意邀請了許廷顥來觀禮。於是許廷顥站在簾子後,很幸運的從狹縫裏看到那頤指氣使又尊貴華麗的女皇被人攙扶著送上寶座的樣子。許廷顥捏了捏手指,心道大意了, 這樣扶她升座的人應該是我, 倒便宜了林微媸那個混蛋。
鑒於這個緣故,一方麵他忠心的為好好高興,一方麵心裏又有點不愉快,兩種情緒雜糅,讓他的眼神格外複雜。好好下朝後見到了,說道:“甚好,甚好。”因為當著皇太女,她是要給宣和帝守靈的。盡管心裏激動得不了的,但臉上一定要表現出那種“我心傷悲,莫知我哀”的痛苦。腳步要沉重,眼眶要發紅。
而許廷顥是她的夫婿,該走的樣子還是要走。好好覺得逼迫許廷顥哭泣簡直殘忍,畢竟他對親人的消亡都已經做到冷靜,何況是個本就不怎麼親近的皇上。所以第一天晚上,倆人一起守靈,好好隻要求他不許帶笑就可以了。許廷顥表示挺為難,雖然天很冷,夜很長,守靈很難受,但想到陛下你也一樣的難受,我就忍不住快活了許多。好好則表示你有點欠揍。她現在很詫異的問他:“怎麼今晚你守靈,你的表情就這麼到位了?”
許廷顥悠悠歎了口氣:“我入戲慢,沒辦法……”
所有人家的喪禮其實都差不多,皇室的更加隆重繁瑣罷了。好好現在就和許廷顥一起呆在寬闊陰森的大殿裏,身邊燒著明亮的銀燭,還掛著飄搖的白幡,麵前是一口碩大又華麗的棺材,宣和帝就躺在裏麵。
按照規矩是要跪著的,但禮部官員告訴她其實隻要做做樣子就可以了,並不需要真的跪一個晚上。這裏頭的氣氛略微有點陰森可怕,幸而好好自付她本身是怪力亂神的產物,所以對屍體這種東西並不是很害怕。這讓許廷顥多少有點吃驚,因為他已經做好了敞開懷抱安撫受驚美人的準備。
為了登基,其實有很多事情要幹,好好也累得不輕,才盤腿坐了一會兒,就開始犯困,兩個眼皮子不由自主的往一塊黏,她並不勉強自己,很爽快的時候歪在許廷顥懷裏:“等天亮了就叫我。”許廷顥便拉拉自己的狐裘給她蓋上,好好摸著那細軟的長絨毛道:“白色的?”
“嗯。管家逛了幾天才搜尋出幾個目標,我去過了目,拍板定下的。”
好好不滿的嘟了嘟嘴:“你竟然隻買一個。”
許廷顥颯然一笑:“反正足夠大,倆人一起穿。這樣更好。還省錢。你剛說要節儉,我這不是以身作則?”
當日大年初一,許廷顥說有禮物給她,在王府,哄著她去看。結果去了之後,他就美美得捧出了這個白狐裘,那毛啊,如此潔白,好像天上的月光,那手感又如此的綿密,讓人一見就恨不得拿臉上去蹭一蹭。
好好興奮的伸出手去,正預備接受這個厚禮,就見到許廷顥手臂一甩,把它披到了自己身上,隨後一撩頭發問好好:“殿下,好看嗎?”
“好……”原來這就是你準備的禮物,還真是美美的。她特別無言以對。
“真的嗎?”許廷顥湊過來,端詳著她的臉:“我覺得你的表情不太對,紅狐狸的好看,還是白狐狸的好看?”
“關鍵看搭配。”
“殿下覺得該搭配什麼?”
好好伸出手去,探進了狐裘,摸到了他的腰帶,呼啦一下解開,緊跟著把自己也放進了狐裘“就這樣,搭配美好的肉丨體。”
窗外的夜黑沉沉的,那懷抱又如此溫暖,好好迅速睡著了,而且意外的並沒有不適,直到第二天天邊放出了稀薄的光亮,她才悠然轉醒,這一醒發現許廷顥抱著自己歪靠在殿內的大柱子上,眼瞼輕合,睫毛長而微卷。好好探出手去摸摸他的腮幫,玉白的肌膚手感涼涼的,她輕輕點了點最近略微凸出的顴骨,心道得該把他養的略微圓潤一些。對於魁梧……她是不抱希望了。
她這輕輕一動,許廷顥便醒了。這樣的睡覺姿勢並不舒服,為了讓好好睡穩,他又不大動。這會兒一醒,便覺得腿腳都沒了知覺,關節麻木,連肩胛骨都在柱子上抵的發疼。好好見他麵色不對,急忙閃開身子,捏捏他的小腿,許廷顥麵色有點痛苦:“麻僵了。”
好好一邊抓住他窄細的腰肢將人攙扶起來,一邊嗔怪:“瞧你這樣子,還叫老大人懷疑我們在靈前幹了什麼呢。”
“……走吧。今天你得去看陪葬品了。”
停靈七日,皇陵下葬,好好順勢去探望了被懲罰在這裏呆著的通州王一家和魯王。她還是盡量的改善了他們的生活條件。祈哥兒沒聽到上京的閑言碎語,看上去反而比當初快活了些,身子也長高長壯了許多,隻是因為缺了隻耳朵的緣故,聽人說話的時候,會微微偏著頭顱。
她還告訴魯王禎哥兒被德妃娘娘照顧的很好,叫他不用太擔心。魯王麵上顯出愧疚來,畢竟他當年叛逆,非娶趙雀眉,可是叫這個養母傷透了心。
好不容易處理完皇帝的喪事,亂七八糟一大堆事務忙完,好好覺得四肢酸軟,眼前迷亂,頂著大大頭冠回到承乾殿,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榻了,由衷感慨原來當皇帝也是個體力活。有點回憶以前瀟瀟灑灑當公主的生活。
許廷顥倒是很輕鬆,他就呆在賢妃身邊,現在應該叫賢太妃。賢太妃認認真真的喂養小靖王,她總覺得跟女兒成親之後,這孩子好像還瘦了點。一開始她以為是年輕孩子剛開了戒,繾綣過度不知調養,直到後來某天晚上,她發現許廷顥在挑燈看奏折,而自己女兒在一邊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