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馬蹄 第一章 銜玉而生(1 / 3)

夜已深,月已沉。東方的魚白渲染得天空如同覆霜一樣,淒涼,冷漠。

空了還滿,滿了又空的酒杯又如這遙無盡頭的天空一樣,滄桑,空洞。

燈光搖曳下的酒肆,彌漫著熏天醉意。周圍的餐桌上早已放上了板凳。一位衣著華麗,裝束整齊,玉麵錦冠,劍眉英目的青年。右手酒瓶懸空,左手高高舉起。動作機械卻很熟練。

仰頭,張口,呼嚕。又幹了一杯。

再倒,酒瓶已空。

“南少爺,您該回家了。”就在酒瓶中滴下最後一滴酒時,酒保善意提醒。他熟悉地走到男子身邊彎腰去扶他起來。

在這裏也就隻有酒保在收了錢,賣完貼錢都賣不出去的假酒之後“尊稱”他一聲“少爺。若不是這個人的錢好賺,他才不願意搭理這個被上天詛咒的人。

衣著一塵不染,麵如白玉無暇,身似青鬆孤立的偏偏公子怎麼會是被上天詛咒的人呢?上天真的會對人下詛咒嗎?

當然不是,若他早生幾千年,那便是各路豪強爭相供奉對象。可惜時過境遷,如今這個世界已經將他這類人視為被詛咒的人。

這一類人?和他一樣的人很多嗎?的確很多,隻不過是前仆後繼,死一個,生一個。循環往複,不知其何時而終。

銜玉而生,絕脈廿載。生辰即過,日出必亡。

這兩句諺語說的就是南少爺這類人。故事的起源已經被人遺忘,故事的開始也不再流傳。但故事仿佛永遠沒有結尾。魔咒一般的二十年出現一次,方死方生,上一個死去,下一個便會在不同的地方出生。

他們都是銜玉而生,二十歲生日剛過,第二天早上必然腸穿肚爛而死,同時另一個地方必然出現下一個被詛咒的人。

相傳,很久以前,世間曾一度瘋狂探求過他們的出生和死亡原因,為了爭搶他們甚至爆發了曠日持久的戰爭,然而亙古以來,無數驚才絕豔的人都各執一詞,莫衷一是,久而久之人們便選擇漠視。

在這類人身上找不到好處,誰還願意花功夫探求,何況他們都是些沒有天賦可言的廢人。再有這些人完全是自身自滅型的對他人,對世界沒有任何威脅。

除了指責他們父母或者祖先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報在子孫,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不幸,南少爺便是銜玉而生,而今天是他二十歲的生日。

“回家……”南少爺低吟一聲,隨即露出燦爛的笑臉,說道,“今天我不回家。”

酒保滿臉愁容卻原地搖頭,喝醉的是南家唯一的兒子南華。上天給了他出眾的相貌,卻剝奪了獨立生存最基本的權力。

就算每天修練十個小時,閱讀八個小時,十六年來一直如此,可是他沒收獲半點修為。

當然,他卻活得很好,比絕大部分人好。他懂得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尤其是喝酒的時候。他從不浪費一滴。今天也不能例外。

今天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天,至少到現在,放下酒瓶的那一刻他是相信的,相信自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銜玉而生,絕脈廿載。生辰即過,日出必亡。

靈元大陸,自開辟鴻蒙以來,不知有過多少像他這樣的人,沒有一個能逃脫慘死的厄運。他絕不相信這是什麼上天的詛咒,但他卻也無能為力。

南家隻不過是窮鄉僻壤中一個不起來的村子裏的一家而已,雖然祖上留下些田產資源,但家族實力早已不複當初。

他不怕死,然而他死後,父母的日子將更加艱難。

他父親名義上是小小家族的族長,可僅有的三支庶出子弟已經連成一氣私下裏廢除了他的族長之位。理由很簡單,他無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