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痛心的自我責備(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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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河口鎮衛生院第三病房裏,蔣希文邀請來的貴賓已經出院,隻剩下了準備出院的白冰冰。白冰冰身上的燒傷已經痊愈,隻是臉上之黑一時還難以全部脫落。白冰冰雙手拖著後腦瓜,仰麵躺在床鋪上。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戶照射在他的臉上,天然的一張笑臉顯得格外明朗。不言而喻,他即將去見到鳳凰嶺愛國主義教育某地董事長蔣希文,拿得欠款百萬,使韓美鳳、楊大年、馬小黑,紅毛野人、及其他急等欠款的打工者們心花怒放,笑口大開。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是白冰冰的天性。

一片白雲遮住了太陽的笑臉。

白冰冰少了陽光的臉上也多了暗淡,暗淡來自他的內心,他擔心他要得欠款還有坎坷。前三天,他就給蔣希文捎話,說他就要出院,請蔣希文派人把欠款給他拿來。欠款未到,蔣希文也不再露麵。

眨巴眼的工夫,白冰冰的擔心束之高擱,臉上又充滿明朗。看護他的兩位中年護士都說過,他為了保護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差點被山火燒死,成了他要得欠款的資本。一位護士同他一再說,蔣董事長要不付清你的欠款,他還算個人嗎?他不把他被火燒傷看成他討要欠款的資本,而他想蔣希文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的董事長,不是幹個人企業的經理,不會失言。他又想,他不會見不著蔣希文,他摸透了鳳凰嶺的地形,正門有穿著公安警服的保安把守,難進難出,他可以從蔣希文不會知道的無人走過的小道上走進蔣希文的辦公室。

上午十點,白冰冰與衛生院的大夫護士告別,登鳳凰嶺向蔣希文索取百萬欠款。他若從鳳凰嶺前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正門進入,他必定碰一鼻子灰。他的隨身的衣服交給了山火,不知他從哪位善於助人的山民借的衣服鞋襪,上衣是件又小又瘦的深灰色西服,下身穿的是件肥肥大大的老式大褲當白色褲子,如果再戴頂戲上醜角的帽子,誰也會把他看為戲上的醜角,笑得不亦樂乎。他也為他的穿扮而樂。

也許是上蒼保佑,上午十點,白冰冰神不知鬼不覺地闖入蔣希文的辦公室。蔣希文獨自一人坐在豪華的辦公室裏喝茶,他豁然而立,扶著辦公桌站定,端詳罷白冰冰的衣褲,目光再落在白冰冰留有傷痕的臉上。

白冰冰興喜若狂,緊朝蔣希文走過兩步,笑口大開:“蔣希文董事長,我可見到您啦!”

“我不是蔣希文,蔣希文是我的哥哥,我是蔣希武。我同我哥哥是雙胞胎。”

“你……你是蔣希武?”

“不錯,我是蔣希武。”

蔣希武個碼之高矮、身材之肥瘦、五官之安排,與蔣希文沒有分豪之別,隻是發型有變,隻是衣著不同。蔣希文常常西服一身,皮鞋鋥亮,蔣希武身穿藍色中山服,腳穿黑圓口布鞋。蔣希武與蔣希文說話的聲音也略有差別,蔣希文聲音宏亮,蔣希武細聲細氣。

“……”白冰冰奇得張口無聲,不停的咂嘴。

“你姓什麼叫什麼?你一定是找我哥哥的……你找我哥哥幹什麼?”蔣希琥細聲細氣的說著伸手請白冰冰在沙發上落坐。

“我叫白冰冰。”白冰冰朝沙發走過一步,立在沙發一旁,僵巴巴地注視著蔣希武,一五一十的將他帶領特困戶們來鳳凰嶺承包工程,兩次來向蔣希文討要欠款;被火燒傷;蔣希文如何答應付清欠款,一一講給蔣希武。

“請你坐下。”蔣希琥端給白冰冰一杯茶水,臉上迅速變得要哭的樣子,語氣悲哀而又沉重。“我哥哥蔣希文五天前上吊自殺啦。我剛剛把他安葬了,我隻負責代他看守教育基地的爛攤子,他欠人的凶,我一概不管。我想管我也管不了,我兩手空空。我也不應當為他盡這份責任。”

白冰冰仿佛被雷電擊中,咚一聲坐倒沙發上。他又似落進冰洞,掉進苦海,冷、苦得麵向蔣希武僵硬得成了泥塑。他應到手的百萬打了水漂。他曉得弟弟沒有義務為哥哥還債。他與楊大年、韓美鳳、馬小黑、紅毛野人等為百萬工價付出了千辛萬苦,每一元錢都是他們的的血汗。糧菜購買不便,他們常常啃粗糧吃野菜;飲水困難,他們常常嘴唇幹裂;三天兩頭沙塵暴眯得他們雙眼難睜。他們磨得見血的雙手不肯停歇一時,磨得起泡的雙足不肯少走一步。楊大年與白冰冰抬著重石滑落丈餘深的壕溝,傷得花頭鬼臉,不讓傷拴住手腳,照抬重石不誤,負責燒水做飯的韓美鳳堅持節約,剩餘的飯菜全歸自己報銷。

“你喝茶,喝茶。”蔣希武又伸手又開口。

泥塑般的白冰冰不瞅一瞅茶杯,他一動不動。約四五分鍾之後,習慣於笑的白冰冰才苦澀澀的笑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