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勉強笑了一下,有些虛弱的搖了搖頭,道:”我怕是不行了,對不起!“
“那我抱你上山,介意嗎?”穆城忍住心底泛起的突如其來的驚恐,微笑著道。
她抬起頭,清亮如水的眸中泛起了一絲漣漪。
“沒反對就是同意了啊!”穆城輕笑著俯身將她攔腰抱起,緩緩向山上走去。
山道兩邊常有怪石嶙峋,長年累月,石麵上布滿了青苔,又鋪蓋了泥土和塵垢,便如同小山丘般綿延不絕。
雪衣在他懷裏昏昏欲睡,每一次睜開眼睛都會看見他恬淡迷人的微笑。山勢愈高上麵愈冷,但是陽光卻愈好!他挨著山壁走的時候她就嚇得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安全地帶。有時候遇到陡坡、峭峰、絕壁,他就展開輕功輕而易舉的躍過。
“累了吧?休息會兒!”她舉起衣袖輕輕擦拭他額角細密的汗珠,眼神溫柔似水,隻是仍不見笑意,有的隻是感懷。略微休息了一會兒,他們又繼續上路。
到了山峰,山嵐淒迷,山深不見底,雲深不知處,此刻西邊漸漸泛起了晚霞,已到了黃昏。
雪衣坐在一塊幹淨的山石上,穆城默默佇立在她身側。
暮靄蒼茫,山嵐流轉,夕陽淒豔如血,他在山嵐暮色中的銀發飄飛如雲,絲絲縷縷,綿延不絕。他的眼神在濃暮殘輝中顯得淒婉哀絕,透過飄揚四散的銀發絲絲縷縷的透出,帶著幽幽的涼意。
雪衣會死嗎?他從未懼過生死,更不曾在意過旁人的生死,然而此時此刻,他從沒有這麼絕望和無助過。或許便是因為他上窺天道,太過相信宿命的緣故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吧?
若是當年風雪淒迷的長安街他不曾封印她悲傷欲絕的過往,放任她回洛迦完成自己的使命,或許結果不會這樣無可挽回。反正她終究會死,即使如今苟延殘喘也不過是因為雲玥一命換一命,這世間還沒有什麼事可以逃過命運的算計和掌控!
紅日迅速西墜,東天一片灰暗,蒼山落暮,西天那半輪紅日越來越遠,越來越稀薄,仿佛隔著一段生死輪回般遙不可及。夕陽漸漸沉寂,隻留下一絲殘紅,在西天盡頭掙紮著不願消散。而東邊的山峰和雲海之上卻已經升起了半輪明月,皎潔如雪,如洗盡了纖塵的冰輪。
雪衣緩緩站起身來,語調裏是掩不住的淒涼和悲哀,“今天是九月初九,對不對?”
穆城輕輕點頭,有些悲傷的側過頭望著她。
“一百天了,已經一百天了……”她忽然有些悲愴激動的喊道:“太陽還不可以下山,太陽怎麼可以下山呢?我還沒有……還沒有愛上你……”她隻有三個月的時間,如今已經是最後一天了,而她驚覺空蕩蕩的心房裏依然沒有半點暖意。
穆城竟似知道一般,抬手輕輕扶著她的肩頭,柔聲道:“不要難過,如今我已經明白了,有時候有些事,真的是半點不由人。你隻需要記得,今天是我們的生辰就行了!”
她呆呆的望著他,情緒漸漸平複了。
“小雪,我送你一件禮物吧!”他緩緩向前走去,靜立與山巔,回眸一笑道。
或許是因為明月姣好,也或許是因為殘輝凝紅,如今去看端然肅立在暮深月清的山巔山,穿著白色廣袖長袍的穆城,隻覺得他周身好像漸漸散發出了一種純潔至聖的微弱銀光,映的那眉目更加如畫,五官更加優美,神情愈發沉靜寧謐。
他這樣瞑目靜立與山嵐中,長風呼嘯,將他的白袍卷的烈烈飛揚,他整個人也似要乘風歸去,遠處的山穀隱約傳來淡淡的幽香,靜靜的氤氳在山嵐霧靄中。
他緩緩抬起了手,雙手呈半月狀,徐徐揚起。十指翻飛如花,是雙手動作卻極其緩慢,揮過之處手影猶在,他重複著那幾個看上去簡單樸實的動作,那些重疊的手影漸漸清晰可見,重重疊疊,如同綻放的繁花。
隨著那手影重複愈發清晰,他的身上漸漸綻放出七彩的輝光來,瑰麗明豔,光影流轉,幻麗非常。突然,原本已經下沉的餘暉殘霞,竟然一層層,一段段的往上爬升,之後便是絢麗的金輝,接著大片大片的夕陽甚至連帶著波瀾壯闊鑲了金邊似的雲海都一點點的回升,就好像是時光倒流!
月光的清華似乎就黯淡了下去,這一刻,下沉的夕陽被一種極其強大的念力牽引著偏離了軌道,便有了日月同存的異象。同時,那原本正冉冉上升的夕陽中忽然躍出了一簇火焰,迅速的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