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朋友打電話講事,談起近年我的幾個中篇小說,他說你這些小說是從“裏邊”寫的,所以多麵,小說有包容性,因為你個性、經曆就那麼樣。朋友閑談,用語感性一些,不必如評論文章般力求準確,卻格外讓我回味。

這兩三年來我寫的多是一些中篇小說,主要人物均為基層官員。形象點說,不是我刻意挑選他們,是他們自己找上我的。從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起,我在基層工作了二十餘年,市、縣、鄉三級機關都待過,免不了閱人若幹,其中比例最大的就是相關的各級官員。我覺得自己是經驗型寫作者,我寫作離不開自己的經驗,因此傾向於避開不熟悉的人物和場景,多寫自己熟悉的人和事。構思小說時,想起的總是現實生活中的張三和李四,他們的故事中有一些東西曾經打動過我,讓我記住了。現在他們成了我的小說人物,盡管大有變化,基礎猶在。當年我在一個地方的幹部部門工作過,那時候找我講事的張三和李四很多,基本上都是基層官員。眼下我已經離開,他們照樣還找我講事,隻是換個地方,跑到我的小說裏,自然萬變不離其宗,還都是那種基層官員的身份。

所以我可能有某種便利,可以從“裏邊”去寫,如我那位朋友所形容。我覺得並不是所有作者都可能,或者必須這麼去寫,但是我這類寫作應當可以給讀者提供又一個觀察和認識的角度,從而更具多麵和包容性。我總說自己寫的是人,我希望自己筆下的人跟記憶中的人一樣活生生的,不僅僅屬於這種或者那種概念,我自知這種願望相當樸素,做起來卻不容易,因此值得努力。

我近年寫的這批中篇小說在刊物發表後多有反響。每次收到熟悉或陌生的讀者寫來的信,聽到他們打來的電話,在網上看到他們的評說,我都很感慨。讀者的認同讓我備受鼓舞,他們提到的問題更讓我想了許多。他們使我感到這類小說為他們所需要,我的人物、故事、角度和見解並非隻屬於我自己。

我特別想在這裏感謝《小說月報》和百花文藝出版社。作者和讀者之間需要一座橋梁,這就是編輯家們。這本書裏收入的中篇小說是在不同文學期刊上發表的,然後被《小說月報》選載,它們的發表和為人所知,有賴於原編者和選編者的認可與支持。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初,我還是一個年輕業餘作者,剛起步,所發一個短篇即被《小說月報》選載,那成了我走上寫作之路的一個關鍵動力。近年這一批中篇作品得到《小說月報》的關照格外多,現在得以結集,由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感謝之餘,也特別有一種回報之願,希望自己能拿出更好的小說,以報答讀者與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