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飲一場風雪(1 / 3)

凜冬未至,一場驟然而至的風雪席卷了大晉東都,風雪過後這座充滿滄桑與厚重的古都一片銀白,原本灰暗的色調頓時明亮了起來。

城南一角,掛著“無歸”招牌的簡陋酒肆早早的就開了門,一個青衣灰襖的少年人正用一柄缺了半角的鏟子認真的鏟除酒肆門口煩人的積雪。

如白色棉花糖般的積雪堆到了半尺來深,青衣少年裹著棉鞋的雙腳深陷在雪中,仿佛每踏出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盡管如此,青衣少年卻似乎感覺不到疲累,神情專注,一絲不苟,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自己和眼前的這堆雪。

一口白色濁氣吐出,青衣少年臉頰上的汗珠若雨點落下,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凍結。

噠噠的馬蹄聲在清冷的空氣中響起。

晉照熙十年立冬,一輛馬車低調的駛進了清晨尚未徹底清醒的東都。

駛過城南酒肆的這輛馬車樣式普通甚至可以說簡樸到了極致,與那些東都貴人出行時乘坐的寶馬香車完全不能相比,但青衣少年卻是一眼就認出了這輛馬車來自哪裏。

然後,他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待這輛馬車轉入平昌巷之後,青衣少年眼中的光芒斂去,他放下鏟子,架起一口大鍋開始燒柴。

“恭喜侯爺順利剿滅雪神宗那些叛逆,宮裏那位已經知道侯爺歸朝,特派人傳令讓侯爺前往宮中受賞。”

平天侯府高高築起的黑色門牆外,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人穿著黑衫神色恭敬的走到馬車旁躬身行禮。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中年師爺行禮的對象不是馬車中的人,而是駕駛著馬車的那位戴鬥笠的短衫車夫。

這輛馬車風塵仆仆,看起來是連夜趕路,但短衫車夫身上卻是片塵不染。

垂下的鬥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張蠶眉朱唇,麵部線條極為剛硬簡潔的臉。

沒有人猜到,這樣一個普通的車夫竟然就是大晉朝權柄最重的幾位王侯之一,平天侯趙破!

“不急。”

趙破臉上的表情和這座平天侯府一樣,簡潔到了極致。

一步踏入平天侯府之中,趙破微微傴僂的後背挺的筆直,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鐵血氣息。

中年師爺呼吸一滯,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敬畏與興奮之色。於是,他將身子伏的更低,身上的長衫不知什麼時候已被冷汗打濕。

風烈如刀,一抹陽光灑在晴雪園結著薄冰的湖麵上。

趙破踏入晴雪園中,在明刺陽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在湖心石亭中那道清麗絕塵的素色身影上。

“你不該來的。”

趙破似乎是認出了那道素色身影的身份,銳利的眼神中罕見的露出些許追憶之色,對著石亭冷聲說道。

能夠旁若無人的出現在戒備森嚴的趙王府中,這名素衣長裙的女子顯然不會是尋常之輩。

石亭中如神女般的素衣女子隱藏在麵紗下的嘴角翹起一個細微的弧度,清亮明澈的目光與趙破遙遙相對,神色淡然不迫,“死在長樂源心寺中的一百六十八條冤魂總要有個交代。”

聞聲,趙破的嘴唇抿成一條紅線,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聽聞宮三小姐是太玄道這百年來修為進境最快的弟子,修煉僅十年就踏入了修行第四境真靈境,不知道宮三小姐得了太玄道幾分真傳。”

“宮三小姐在源心寺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至於太玄道的真傳,你自然有機會領教。”

素衣女子的聲音十分輕柔,隨著她的聲音傳入趙破耳中,纖塵不染的天空中忽然飄起了幾朵雪花。

若薄紙般微茫的雪花於空中落下,似乎一陣微風都能將它輕易撕碎。

數個呼吸的瞬間,這些雪花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凜冽徹骨的氣息悄然彌散,一片片雪花仿佛變成了無數柄鋒銳無雙的飛劍,紛紛落落的斬向趙破。

臥蠶般的濃眉微微揚起,趙破嘴角泛起一絲冷嘲之色,任由一柄柄雪花小劍斬在他身上。

短衫撕裂,幾朵血花噴濺。

漫天風雪之中趙破的身影不顯狼狽,在宮三小姐眼中仿佛變成了一座巍峨高絕的山嶽,不可翻越。

素衣女子一對好看的柳眉輕揚,周身熒光閃耀,羊脂軟玉般細膩的肌膚上綻放出瓷樣的光澤。

平天侯趙破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是真靈境巔峰的修為,若是再給他一些時間踏入第五境凝練出天地法相將會更加難殺,因此宮三小姐才會選擇在此時出手。

晴雪園中,風雪大作,仿若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