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回 青塚縛白龍(1 / 3)

漫長而驚悚的黑夜終於過去。微弱的陽光透過天邊的魚肚白,淡淡地灑照在大地之上。淡弱的陽光照亮了屍橫遍野的血地,卻無法驅散黯夜餘留的幽涼。清揚悠遠的琴聲,依然靈動地回響於皇城內的每一個角落,仿佛縹緲於水雲之間的安魂曲。

小白循著琴聲,飛過了皇家樹林,輕輕飄落於墓塚頂部的平壇。無文石碑下,一個纖白的身影背著晨曦盤膝而坐。膝上端放著一隻古木琴。那雙修長的手,正靈活地撩拔著琴弦,曼妙的樂聲,便由此而發。他背光而坐,令人無法看清他的臉容。柔和的晨光從東方灑照過來,勾畫出一個纖瘦而逸美的輪廓。薄紗輕拂,青絲逸舞。疊涓挑抺,訴不盡世間悲歡離合;吟猱退複,泣也難盡心中無限事。

“主人……”看著那抹柔弱裏透著堅毅的執著的身影,小白咽梗地吐出兩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了。苦澀而酸楚的液體浸潤了他的眼睛,野覺一度模糊起來。蒙朧中,那抹微薄的身影在陽光中顯得光芒萬丈,令人眩目。

小白向前邁了一步。明明與木蔚來近在咫尺,這一步之跨,竟如若千年。那一日,在自己無情的掌力之下,木蔚來就在他麵前倒下去。誰都不知道,小白的心有多痛。可是,小白別無其擇,除了這樣做,小白實在想不到第二個方法,令木蔚來逃離邪玄魔的魔掌。龍女不負他所望地,在緊要關頭,將木蔚來帶走了。但是,卻沒有他如期的那樣,逃到一個誰都無法找到的安全空間。綠耶國,是一個比紅蓮國更糟糕的地方。

“主人,小白回來了……從今之後,小白再也不會離開你!讓我一如既往地守護在你身邊好嗎?”一闔眼簾,將凝在眸中的淚珠擠去。野視再次變得清亮!小白要好好地看清自己好不容易又活過來的主人!情不自禁,他又往前邁進一步。他不敢撲過去,更不敢像從前一樣變成白狐投入那個無限溫暖的懷抱。他懼怕被拒絕……畢竟,他又一次對主人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於是,膽怯的他,隻能試探性地緩步向前……每走一步,都是那麼膽戰心驚,心裏有萬丈的驚濤駭浪在洶湧。

旭日徐徐從東方升起,大地被照亮了。

木蔚來十指輕輕一按,五弦頓收。流轉於天地間的琴聲驟然而止,墓塚裏幽靜得隻剩下微微的風聲。伏魔琴如幻像漸漸退淡消隱。木蔚來緩緩站起來,在柔和的陽光中他的身影更顯單薄纖弱,好像一陣輕風就能將他吹倒。朝霞豔麗,卻在那張蒼白如玉的臉上,映照不出半點血色。唯獨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漾著清漣漪漪,閃爍著比晶瑩的陽光更溫暖的光輝。

“小白,你還是會阻止我,對不?”木蔚來凝視著驚慌失措的小白,淡然地說著。

幾乎被木蔚來的一個眼神攝去了魂魄,小白強作振作了下。眉宇間那團黑氣,早被清和的琴音驅散。鼻子酸溜溜,眼淚又在打轉,他低下頭,淒楚地說著:“是……為了保護你……”

雖然隻是一眼,木蔚來的一切卻逃不過小白的眼睛。他的主人,靈魂的力量又不知有可奇遇,不知增強了多少倍,強大到無懈可擊的地步;然而主人的身體狀況卻完全沒有改善,比起上次斷崖見到他那時還差。那個身體,就像美麗而脆弱的玻璃,空靈逸美的令人歎為觀止,卻一敲即碎。

小白的心,又再悲涼起來……仿佛這些日子以來,一切的努力與忍辱負重都成為枉然。

木蔚來又何嚐沒有看透小白!這個自從陪伴他一起長大的夥伴,比朋友更知心,比親人更親熱的夥伴,無時無刻所做的一切,僅僅為了保護自己!要消滅邪玄魔,隻能以藍魂祭紅劍。小白為了保護自己,甘願成為殺父仇人邪玄魔的手下,借機殺掉沙渡,並阻止自己與邪玄魔接觸。

小白殺了沙渡,木蔚來是非常的憤怒和心痛。但當他看到小白委屈地在自己麵前低頭流淚,楚楚可憐地懇求著再次回到自己身邊,並至誠至真地泣訴著要保護自己的話,木蔚來又心軟了。到嘴邊責任的話,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輕輕地道了一句:“你能回來,我很開心……”稍頓了一下,淒切地說:“無論你做了什麼,都是為了我。所以,我永遠也不會怪責你!我沒有資格。但是,小白……這一次,你也不可能再阻止我。這件事,本來就應該在一百年前結束。可是當時出了一點意外。”

“主人,難道……你都知道了?”小白聽得木蔚來的話,驚震不已。

“邪玄魔就是我,我就是邪玄魔。我們本來就是來自同一靈魂。現在終於到了結束一切罪孽的時候。”木蔚來的聲音裏,再沒有任何波瀾起伏,正如他平靜如水的臉色。

“主人,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天崩地裂我不管,我隻要主人好好活著!”小白狂嘯一聲,向木蔚來撲去。他想抓住主人,然後再也不放手,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主人在他麵前消失!

墓頂平壇的地麵,突然閃起一個直徑三十米的光圈。裏三層,外三層的光圈裏,漸現一個發光的在龍紋。

“小白,你就乖乖呆在這裏。”木蔚來微微笑著,跟小白擦身而過。

“什麼……”小白一愕,隨即發現身體已經被地麵發光的圈紋所束縛,紋絲不能動!

“主人,為什麼要用縛龍陣困住我?”小白痛苦地嗷嗷大叫。

縛龍陣,本來就是邪玄魔和五惡靈用來捕捉龍族的把戲。不知什麼時候起,木蔚來已經學會了。

木蔚來緩緩輕道:“因為,我還要必須去做的事,不想被小白妨礙。這個縛龍陣我改良了。無論你怎麼掙紮,都不會受到傷害。而結界以外的人,同樣傷害不了你。”他的聲音,平靜得如山間絹絹細流的溪水。

木蔚來已經走到平壇的青階前,這時他麵朝旭日,沐浴在晶亮的陽光中,美得如一尊白玉雕像。直到現在,小白才看清他主人額前那道金色玄光紋。

木蔚來後麵的左右兩側,跟著一青一黑兩道身影。青色者,龍頭鹿角,虎背熊腰的火麒麟;黑衣者,是一黑發金眸的七歲女童——龍女。

那火麒麟隻是恭敬溫馴地默默跟在木蔚來身後,而龍女卻顯得調皮嬌俏,走兩步也要像小鳥般歡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