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回 無處話淒涼(2 / 2)

……

捕鯨的事終於在意想不到之中告一段落。

稍稍舒神,木蔚來就突然覺得很累。

一夜的未眠、未停息過的折騰還有那新傷舊患,仿佛一下子就向那個意誌稍一鬆懈的人突襲而來。

身上那看得見,看不見的數百個針孔,那濃度足以令器官壞死的毒藥,那冬眠乍醒、蠢蠢欲動的千年蠱蟲,連做夢也不得與冰綾相見的傷悲,小白不在的失落,無一不折磨著無論身心都千瘡百孔的木蔚來。

他仰麵躺在雄鯨妖寬大而冰冷的背上,清澈如水的眼睛裏,倒映著藍天上飄渺不定的白雲。有那麼一會,明亮的眸子裏,蒙上了一層淒迷的霧氣。

鮮腥的海風輕拂著他額頭那縷柔順的絲發,送來最溫柔的撫慰。

血腥味兒令他玄昏作嘔,他分不清這是海風中的血腥,還是來自咽喉內上湧的血潮。

路雖然迷茫,但他不彷徨。他也有自己的夢想,並付之以熱血。

普通人家常便飯的幸福,對他來說甚至是遙不可及的美夢,但他曾不為此自暴自棄,怨天尤人。

他默默地珍惜著身邊所有的一切,當困難險阻來臨之際,他咬緊牙關,一次又一次地挺過去。即使數度在生死間徘徊,他也未曾為奸人的威嚇而低頭示弱過。抿著嘴,輕輕一笑,回首風雲已成煙霧散去。

總是忍耐著,忍耐著,蒼白的臉上憋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淒豔如晚霞。那堅倔地抿著的嘴角,血絲赫然的滲落,仿佛冰天雪地裏,一涓餘熱漸散的血溪,滲入冰凍三尺的雪地裏,滴滴讓人心痛。

“蔚來……”感覺到背上之人越來越安靜,雄鯨妖不安地喚了一聲。

“我沒事……你聽過寒冰潭嗎?”木蔚來合上眼睛,輕輕地問。凝望天際,竟然也成了一種費神的事兒。也許,他真的好久沒好好休息過。

“蔚來,是偉大的冰河神誕生之地的那個寒冰潭嗎?”雄鯨妖問。

“是的,我要找的就是那個地方……你知道寒冰潭在哪裏?”木蔚來微弱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

雄鯨妖道:“寒冰潭,在南極聖地下二千尺。那是鯨代代相傳的一個神聖的禁地。那是一個我們鯨類不被允許的地方。”

“這麼說來……你知道聖地的位置?你能帶我去那裏嗎?我非去那裏不可……”

“知道是知道。不過,從沒聽說過,進入那個聖地的生命能活著出來的!蔚來,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哪裏呢?”

“我要找回我最重要的人……你……隻要帶我到聖地附近就行了……可以嗎?”木蔚來淒楚地懇求著。

“可以。但你一定要答應我,要活著回來!”雄鯨妖道。

聽到雄鯨妖的一聲“可以”,木蔚來嘴角露出寬慰的笑意,便是舒然地睡著了。

雄鯨妖馬上放慢了遊速,時刻保持著穩定的姿勢,生怕絲毫的動靜,也會吵醒了那個因為疲累和傷痛過度而好不容易入睡的人。

其實,雄鯨妖也不知道,該不該將木蔚來送去聖地。但如果這是主人的命令,就沒有違背的理由。這雄鯨妖也許是接受了魔血中最龐大,也是聽話的一隻妖怪了。

……

天茫茫,海茫茫。

不知向著南極點的方向航行了多久,終於看到了浮冰覆蓋在洋麵形成的冰雪大陸。遠遠稀稀,聳立著黑色的石頭山。

斷續浮懸的冰層上,有成群的企鵝在棲息,休閑的海豹臥著停歇。這些雪天冰地中的生靈,隨和安靜,曾不會為異地來客的到訪而驚慌失措。

安靜,純潔,幹淨。這裏是地球的最後一片淨土。

躺在鯨背上的木蔚來早就醒了。臉頰那兩抹不正常的潮紅已經褪退,蒼白如雪,赫是如冰川皚亮的雪地的蒼漠。

“蔚來,我隻能送你送到這裏了。”雄鯨妖無奈地說。

“嗯……”

木蔚來輕輕應了一聲。掙紮著坐起,艱難地從雄鯨妖背上下來,向雄鯨妖別過,便踏上了那片在夢中數度遊曆的冰地。

海麵上,有依依不舍目送著木蔚來逐漸遠去的雄鯨妖。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蹣跚背影,雄鯨妖心中有幾分難舍的寂寥。

木蔚來曾經問過雄鯨妖,今後的打算。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雄鯨妖自詡從今往後起,擔當起領導太平洋中的藍鯨群體的重擔。他會設法讓大家避開人類的航海航道,以減少藍鯨被船撞傷撞死的悲劇,也會教導大家如果避開捕鯨船的捕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跟人類發生衝突。

又一位海洋守護者悄悄誕生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雌鯨與小幼鯨已經聚於雄鯨妖身伴。這生死相隔的三口子,終於可以一家團聚了。

偶有回頭,木蔚來將這個溫馨的重聚畫麵盡收眼底,目光中的笑意盡是深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