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1 / 2)

北風呼嘯著吹過光禿禿的山石, 傾瀉到低矮的茅草房之間, 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手掌拂過大地, 毫不留情的掀起了屋頂上一叢叢已經幹硬發黑的草, 任其飛舞在空中, 沒有任何的美感, 隻有無情的摧毀。

屋子中, 阿珠冷的整個人都有些發青,可她卻舍不得將剛編織好的草衣穿上,反而遞給了身邊個子小小, 才七歲的阿貝。

“趕緊穿上,好歹能遮擋點風。“

“姐,我不冷。”

阿貝嘴唇已經開始發紫, 渾身發抖, 有眼睛的都知道冷的狠了,也是, 這個家太窮了, 茅草土胚的房子已經不知道建了多少年了, 當初的三間屋子, 如今已經塌了一間半, 隻留下這間東屋還勉強能住人, 堂屋剩下的半間成了廚房和柴房,說是乞丐窩也有人信。

至於其他家當,看看兩人身上就能看出來了, 身上說是棉衣, 還不如說是破布的衣裳勉強能遮蓋身體,其他的鍋碗瓢盆都少的可憐,更別說什麼棉被之類的了,除了屋子裏一角的火盆,這個屋子在沒有其他的熱源,能不冷才怪。

可阿貝卻硬是說不冷,他雖然是個孩子,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個家裏已經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大人,能賣錢的全都賣了還上了外債,如今能養家糊口的除了這個才十五歲的姐姐,沒有旁人了,他即使小也懂,要先顧著養家的人,所以很是懂事的說不冷,就怕給姐姐添亂。

可他這個樣子看在阿珠的眼裏隻覺得刺眼,心裏更是苦的發麻,一股子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火就這麼直直的竄到了腦子裏,卻又怎麼也憋不出來,隻能堵在哪裏讓人難受,所以嘴巴很有些毒舌的阿珠這會兒煩躁的很,一巴掌拍在阿貝的胳膊上,狠狠的說道:

“說謊也換個好點的借口,什麼不冷,當我是瞎子啊,穿著,一會兒我還要再做一床草墊子,晚上當被子用,這才是正緊事兒,沒工夫和你瞎扯。”

一邊說,阿珠一邊扯過一堆子幹草,一刻不停的又開始編織,渾然不顧那凍得腫起半寸高的手上被勒出的紅痕,也不管阿貝這會兒偷偷往她這邊靠,隻是看了看火盆,然後又移了移位置,生怕草落到火盆裏去。

阿貝見著阿珠離著火盆越發的遠了些,撓了撓頭,再看看那一堆幹草,知道阿珠的顧忌,索性起身穿上了那件草衣,然後出了門,好一會兒後才回來,放下的背簍裏摸出好幾塊比較規整的石頭,一個人默不作聲的開始補東牆邊上的床榻。

那已經不能算是床了,隻能說是用石頭,泥土,稻草合在一處砌出來的一個高出地麵的平台,不至於讓人睡在地上罷了。即使這樣,因為冬天泥土都凍幹了,不好挖掘,以至於這石頭也壘的不夠牢固,時不時會散架,需要經常修補。

阿貝補完了床榻,轉頭看了看阿珠手裏已經編出三分之一的草墊子,還有已經不多的幹草,轉頭又運了一背簍的幹草過來堆到阿珠邊上,而他自己則是去屋子塌了的那一邊西屋,撿了好些泥磚碎石搬過來,堆到了門邊的地方,一層層的開始砌,瞧著樣子是在起一個灶台。

阿珠看了阿貝一眼,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卻什麼都沒有問,隻是抿了抿嘴,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手裏的活計上,她要加緊點,不然晚上隻怕會凍得睡不著。要是睡不好,明天可咋辦,她還要趕海呢。家裏都沒吃的了,不趕海,日子怎麼過?

至於阿貝?像是他這樣已經七八歲的孩子,在這貧苦的地方,一般都已經成為了半個勞力,雖然做不得什麼重活,卻已經能做些輕省的活計,阿珠相信,自家弟弟一定知道自己幹啥對這個家好。

阿珠和阿貝的家在海邊,一個岩石林立的海彎裏頭的漁村一角,這裏的人們因為地上不是石頭就是沙子,種地成了奢望,隻有西麵小林子裏勉強開出的幾畝薄地,勉強能種點東西,所以這裏的人日常除了打漁就是下海采珠,靠著這兩樣去城裏換點口糧勉強活著。

大海裏頭東西很多,可大海也一樣很是凶險,狂風,巨浪,再加上海裏的巨獸,毒物,導致這裏的人很少能活到老,年年都有青壯年死在海裏。阿珠和阿貝的爹媽就是如此,去年春天出海就在沒有回來,爺爺輩留下的小船也從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