壘土(1 / 1)

壘土於百丈崖上;壘土於絕穀深山;壘土於洪荒草澤;壘土於如血黃昏;壘土於秋風塞上。

山裏山外,壘土的景象鋪張地散開。這裏明朝,遙遠的賀蘭山,又被人為地加高加固,風吹草動,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兩個軍事集團,交鋒靜候於賀蘭山兩側。遊牧民族此時已兵強馬壯,人丁興旺,農耕民族也正安康富足,歌舞升平。原本祥和的日子,原本平靜的生活,就要被打破。

壘土築牆,阻斷蒙古矮腳馬的快速推進,阻斷彎刀烈馬的殺戮。壘土築牆,把家園包裹起來,腰插長劍迎風浩浩地站在城牆上,對峙於來犯之敵。

壘土築牆,被蒸熱的土,被抹成細粉的土,摻拌著血和汗的土,被抬得很高,被夯得很實。一層一層地壘,一層一層地築,壘築而起的城池,水潑不進,箭不能射。壘築而起的寨堡,寨門大開,刀客於堡中散漫遊蕩,長發披肩,目光炯炯。壘築而立的烽燧,鬆木與狼糞混雜,等待著一把烈火將生命點燃,將平原上的雄性激勃而起,燃起通紅的火光,聚起雄兵百萬。壘築仰躺的長城,五裏一墩,十裏一堡,首尾遙相呼應,擺動成一條真龍,升騰在河澤沃野間,潛伏於賀蘭山的蒼茫注視中。城池、長城、古堡、戍墩,這些壘築的傑作,星羅棋布於賀蘭山下,演繹著力量與智慧的較量,同時也顯示著一種不可戰勝、不被征服、不怕掠奪、誓死捍衛的英雄本色。

壘土於蒼茫間,風飄雨來,淋淋打打,模樣依舊。壘土的人走了,耕耘的人來了,時空的主題已經變幻,獵場踏成牧場,牧歌炊煙嫋嫋升起了;賀蘭山藍靛靛地立著。壘築的生命,似乎還醒著,隻是風一言不發地將它們侵蝕,一層層地剝,一層層地落。一切均不動聲色,壘築而起的土,輪輪回回中,又回歸於大地,殘牆夕陽,古堡秋風衰草,城池早已麵目全非。

壘土的夯聲依舊脆響化為縹緲的歌聲,變成斷斷續續的歌謠。夯歌嘹亮,依舊脫不了秦腔的調,賀蘭山體增加了曆史風塵,五百年過去了,雨雪依舊洗不去往日的爭鬥與追殺;洗不掉衝不走,站在崖畔的威武和不屈,衝不走積滿心頭的夢想和對家園的守望。

壘築,守候,懷中揣著一脈香火的延綿;壘築,守候,熱血男兒保家衛國的血性未曾改變;壘築,鑄成千年的精忠,鑄出千年的報國。

我堅信寫作與啟發靈感的是:千裏行程,一頁雄文,一襲美人,驚濤駭浪於心,敏感漫過粗糙的心池。

文字落在紙上,像一隻隻蝴蝶,翩翩飛過。棲這枝頭,落那枝頭,春色就滿滿地盛在心頭。時光飛一樣地消逝了,青春也一樣,剛剛撒手,就再也捉摸不到了;而隻有文字,還有詩情停留在原處,保持著落下時的溫度。

我慶幸,我有一隻能留下情景的手,雖說遠不及刀法那般純熟,但這隻手和文字,應該是刀與刀客的關係了。

我的目光不能穿透塵埃,目光所及之處能目睹真誠和美麗,就已是欣喜萬分了。塵埃起落,沙塵暴彌漫在四周,我們就穿行在這樣黏稠的空氣中。浮塵讓我們的容顏蒼白,讓我們的心靈涉入滄桑,而那些淨水中緩行的魚兒,遠比我們幸福。一種陽光,對於魚和我們卻有著兩種不同的意義,況且魚的眼睛裏沒有一絲雜質,而我們的雙眼卻被各種欲望和浮躁所包裹。我們是否活得很糟糕、焦急、失眠、恐懼、夢中驚醒、冥想、呆呆地癡望,而魚憂哉遊哉地漫遊,想遊多遠就多遠,想停留幾時就停留幾時。其實,每天僅能供給它的隻是那麼少而小的幾粒飼料,有時什麼也沒有,它也照樣蕩著、樂著。而人就不同,每天的所獲已經夠多了,還要、還要、還繼續要……

簡單,寬容,平靜,時間會讓我們慢慢變老,一切抓住這一天的想法,都是徒勞的,好在我手中還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刀,把時間切下,放在心裏,釀出一種叫詩情的酒,自己抽空嗅聞,或擱置許久,忘了它,讓它釀著,釀著一個春天的盛典。

黑暗把塵埃掩蓋了,我看不出來這沙塵彌漫飄散時的跡象。這時,眼睛平視的一切已隱入更深的蒼茫了,望著排列成行的文字,望著留在紙上的青春,想著水裏的魚,決不會興風作浪。

我堅信寫作與啟發靈感的是:千裏行程,一頁雄文,一襲美人,驚濤駭浪於心,敏感漫過粗糙的心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