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市麵上跑的麵包車大多用的日本七十年代的技術,跟‘長安之星’有差不多十五到二十年的差距。
周青峰弄來的這批麵包車更是新世紀後的產品,從內到外都與眾不同。
現在隻有高檔轎車才配空調,在麵包車上配空調的還真是獨一號。自動車窗和ABS更是豪華配置。
開車的司機三十來歲,黑瘦的漢子,特別喜歡聽人誇自己開的車,帶著濃重方言口音喊道:
“我們‘聖光’公司的配車是最好的,空間大,內飾漂亮,操控也特別輕鬆。”
史維奇聽司機口音怪怪的,問道:“師傅,你廣西人吧?怎麼會在天陽?”
司機用土話罵了句,“我廣西桂林的,退伍好些年了,突然有老戰友問我願不願意來天陽。
我有什麼話好說?立馬就來了。來了之後就知道自己總算熬出頭了。”
黑瘦司機精瘦而機敏,普通話不標準。從其長長的感歎可以聽出,他也跟史維奇差不多,也不知在什麼地方窩了好些年。
當司機的總是願意聊天,黑瘦司機上路後就主動介紹自己。
“我可是在老山打過仗的,後來受傷退伍,拿了些撫恤回家種地。可我們桂林有個什麼地種?
當年跟越南佬搏命,我眉頭都不皺一下。後來窮的我都想去殺人,實在是窮怕了。這狗日的世道,簡直不讓人活。”
打過仗的大兵往往愛吹牛,黑瘦司機時不時夾雜外人聽不懂的俚語,顯得凶裏凶氣。
史維奇無法分辨對方到底有幾分真話。他隻敷衍的嗬嗬笑了幾聲,倒是對‘窮怕了’三個字深有感觸。
“怎麼......,覺著我在騙你?”
黑瘦司機停在個路口等紅綠燈,撩起衣服,露出肋下碗口大的一個疤。
“一顆子彈從老子腹部穿到後背,帶走一大塊肉。老子命大,明白不?”
槍傷的傷疤極其可怕,皮肉扭曲黏連,醜陋的仿佛裏頭藏著鬼怪的麵容。
孩子被嚇的幾乎要哭出來,史維奇自己都愣神數秒。
隻有他愛人低聲安慰孩子,“別怕,別怕,這是解放軍叔叔。他為保衛我們跟壞人戰鬥,那是他英勇的勳章。”
黑瘦司機有股子常年積累的怨氣,時不時發作。聽了孩子母親的話語,他又訕笑的把衣擺放下,擺擺手說道:
“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能活著就不錯了,當年好多戰友都沒回來,埋在麻栗坡。
隻是我們老家太窮了,實在太窮了,政府想給福利也給不了。
但總算還有人想著我們,光我們縣就有十多個老兵在天陽找到工作。有幾個甚至是殘廢嘞。”
隻要談起在天陽的生活,黑瘦司機就極為高興。
“我能開車,公司就讓我開車。我老婆沒文化,就接受培訓去做個早餐。我孩子在家跟泥猴一樣,來了天陽也去上學了。
現在我們全家一個月能有四百多的收入,這比在省城都強多了。
公司說像我這樣有傷的可以免費治,每個月省了我一筆藥錢。我現在算是滿意了,不虧我當年跟越南佬拚一場。”
黑瘦司機大概跟很多人說過自己的經曆。他臉上笑啊笑的滿是苦澀後的暢意,注視者莫不動容。
史維奇忽然覺著跟之相比,自己在山溝裏的生活並不是最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