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1 / 3)

接連幾天的大雪, 幾乎整個和香鎮都被雪覆蓋。難得破雲而出的日頭撲散而下, 為大地染上一片閃耀的銀色, 帶來不少暖意。

銀裝素裹, 玉樹瓊枝, 景確實是好景。

各院巷口落上頂著紅撲撲小臉玩雪的孩童不少, 路上穿行與在各自門前掃雪的百姓也不少。

卻是沒人注意到偏鎮中心處的一硬山式青瓦屋頂上相攜而坐的兩位姑娘。

冬月了, 今日剛好是宗綾十六歲的生辰。

可惜她光長齡,個頭卻是依舊沒多大變化。

瘦瘦小小的身軀被寬大的月白色鬥篷包裹著,約莫是覺得暖了, 她伸手掀下風帽,露出一張清麗無瑕的小臉。清水般的雙眸微抬,落在下方那三個打雪仗的孩童身上, 因被他們的活潑爛漫感染, 她不由勾起嘴角。

她是個美人,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惜臉色卻明顯有著異於常人的蒼白, 透著絲病態, 不難看出她不是個身子健好的。

好在神態舉止自然利落, 看起來倒也並不顯得她是有多孱弱的一個人。

她身旁挽著她胳膊的柳藍玉見她遲遲未再語, 不由催促著:“後來呢?你放了那場火之後呢?”

宗綾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三個孩童身上, 神色恬淡乖巧:“我不知為何東南邊的那庫糧草也會被燒掉。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闖禍了。那一晚北寇來犯……”

“那然後?”

“戰事發生的措不及防,雖順利平息,卻不乏死傷, 三表哥也沒了。就像外頭所傳的, 爹娘是為我贖罪抵命一道自刎於施家。”

時隔四年,再提到父母的死,她竟是比想象中的平靜。

柳藍玉默了下來,宗綾所說與外頭所傳相差無幾。縱使如此,她依舊是站在宗綾這邊。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她伸手撫了撫宗綾的背部,誰遇到那種事都不會好過。她也不確定宗綾是否真如表麵上所看到的那般豁達。

宗綾繼續道:“外祖父恨我,大舅與大舅母更恨我,自此我便再也沒被允許踏入施家。不久後,祖母抑鬱成疾,終也離我而去。”

她曾是邊城隱州宗家的獨女,父親雖生於寒門,卻擁有踔絕之能,年紀輕輕便以魚躍龍門之勢連連高中,考取功名,後升任隱州知府,不久又迎娶了隱州邊將定國將軍施衷緣唯一的小女兒。

她生來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宗家與施家所有人掌心的寶貝疙瘩。大概是被慣壞了,養成了她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性子。

從小到大,她惹禍無數,欺負過的人也數不過來,本就臭名昭著。惹了那場大禍使得家破人亡後,她更是眾人眼中的醃臢物,人人厭棄。

都罵她活該,她也確實活該。

柳藍玉側頭看著宗綾的臉色,見無異樣,便又問道:“那‘祁疏’呢?你終歸是為他惹的禍,他可有過愧疚之心?”

‘祁疏’是宗綾曾不擇手段想要得到之人,大概年長她三四歲,具體年齡她並不知,甚至不知他叫何名。她隻聽二表姐喊過他,似乎喊的是‘祁疏’哥哥,自此她便就一直稱他為祁疏哥哥。

其實她心裏明白,他的名字並不是祁疏。因為起初外祖父說她瞎叫,外祖母更是說他並不叫祁疏。

怕她知道他的底,他更是沒法擺脫他。誰都不告訴她,他是誰,叫什麼。

她曾逼過二表姐幾次,人家卻緊咬牙關,半字不說。大概是怕她知道,也沒再從二表姐嘴裏蹦出過他的名。

她隻知他來自耀都,大概十三四歲便以磨礪的目的來隱州助她外祖父鎮守邊境。外祖父對他極尊敬,稱他為公子。

他才貌雙絕,小小年紀便生的儀表非凡,自初見他,她便不知廉恥的將他視為自己所有。哪怕他再如何厭棄她,她也不管不顧。為他,她做過不少惡事,將任何對她有威脅之人視為眼中釘,哪怕是對她的二表姐施明絮。

她纏了他兩年,最後自食其果。

父母自刎的那日,他不知因何緣由正站在施家正廳門口冷冷的看著裏頭的一幕,大概是有要事找外祖父。

那時的大變故她根本無法承受,沒了父母,隻剩下一群厭惡憎恨她的人。絕望痛哭不止的她看到他,下意識的朝他跑去,企圖尋求他的庇護。

可是他卻冷漠的轉身走了。

想到那一夕之間失去所有的一幕,想起爹娘的身體在她懷裏迅速變得冰冷的感覺,她的心還是會隱隱做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