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如彎鉤般的銀月清冷而肅穆,凜冽的寒風刮顫了枯黑的老樹,而夜晚的漠北軍營卻並不像以往那般寂寥。
豪放的軍士們正在痛飲杯中的烈酒,圍著篝火相擁起舞,他們仿若贏得一場極其重大的戰役一般,不過的確,在一年一度的冬季宣賞完畢之後,這些擁有軍功,或者晉升,或者得到獎勵的士兵們理應額手稱慶。
而坐在昏暗軍帳中的秦嶄,顯然不是他們的一員。
今夜將是秦嶄在漠北軍營中的最後一夜,明日清晨的時候,他就要背負起行囊,離開這個自己生活了四年的熟悉地方。
“唉.”秦嶄環顧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軍帳,發出了一聲輕歎,雖然在軍營裏的日子並不算太好,但畢竟是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對於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獨特情感。
望著有些暗黃的帳頂,秦嶄顯得迷茫而無助,而就在這個時候,軍帳那微薄的門簾被一道巨力拉開了,緊接著,一個快要戳穿頂篷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了秦嶄的麵前。
“喂,老弟,你自己坐在軍帳裏麵想什麼呢?”渾厚而清健的聲音在昏暗的軍帳之中響起,隨後,一張滿布胡子茬子的臉龐便貼近了秦嶄。
秦嶄猛地回過神來,望著這張溢滿酒氣的熟悉臉龐說道:“武璉哥,我.我沒幹什麼呀。”
被稱作武璉的高大男子笑了笑,隨即一屁股坐下,一把摟住秦嶄的肩膀說道:“老弟,我那酒鬼老爹雖然死的早,不過他說的一句話我至今還記得,那就是一切都是為未來做準備的,我從心裏認可這句話,現在我把它講給你聽,希望你能從中悟出點什麼。”
聽著武璉把話說完,秦嶄努力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並沒有理解武璉說這話的含義,不過對於他的安慰,秦嶄是誠心接受。
“老頭子心情看來不錯,殺了幾十頭牛來犒賞我們,你也很久沒沾肉味了,走吧,今天就給我使勁的吃喝一場,在這軍營四年也就算回本了。”武璉說著站起身,拉起秦嶄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拽,而對於滿是力氣的武璉,秦嶄雖然想要拒絕,可奈何力氣不夠,最終還是被硬生生拖出了帳篷。
“武璉哥,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還是讓我回去吧,畢竟.”不等秦嶄有絲毫解釋的機會,武璉便拉著他來到了軍士們的中間,在與幾個平日關係較好的戰友打過招呼之後,將秦嶄按在一堆篝火的旁邊。
“就在這裏吧。”武璉說著,隨秦嶄一起坐下,拍著旁邊的一名軍士的肩膀說道:“孟軻,給我們弟兄倆弄點酒,今天晚上我們要喝他個痛快!”
一旁正在抱著牛骨猛啃的軍士聽了武璉的話,隨即叫了一聲好,將手中的牛骨隨手甩到一邊,盛了兩大杯漠北特有打的苞穀酒,遞到兩人的麵前。
“兄弟們,我老弟秦嶄明天就要離開軍營了,讓我們一起敬他,為他的大好前途幹杯!”武璉說著,端起木質的酒杯將度數極高的烈酒一飲而盡,隨後坐在篝火旁的十來名將士們,紛紛與秦嶄碰杯。
在喝了一大口烈酒之後,一旁那個叫做孟軻的軍士首先說道:“秦老弟,你別有什麼看不開的,在軍隊待著也熬不出頭,反而你去外麵,可能會有更好的前途,不多說了,我們喝一杯!”孟軻說完,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秦嶄,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對,孟軻說的有道理,在軍隊天天守著城牆吹冷風,到了戰場上還要跟那群不拿生死當回事的荒人們拚個你死我活,實在不如在國內安寧舒服,要不是我在軍隊沒滿兩年不能退軍,我早就走了。”另外一名軍士用略帶抱怨的口吻說道。
“就是,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待著沒什麼好處,早點回家安置兩畝地,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好日子。”篝火對麵一名大胡子軍士端著酒杯感歎。
此刻,坐在秦嶄旁邊的一名軍士開口道:“秦嶄,我記得你說過,你家鄉還有一個未婚的妻子,你回家同妻子完婚,然後置幾畝田,做點小買賣什麼的,一輩子多舒服啊。”
聽了這話,秦嶄沉悶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是啊,自己的家鄉有從小私定終身的未婚妻子,也還有慈藹的祖母,回去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呢,想到這裏,他仿佛看到了未婚妻那張雖不怎麼漂亮但卻總是溢滿陽光的臉頰。
從軍中退下來也沒什麼好悲哀的,說不定我會有很美好很安逸的人生呢,秦嶄如此想著,臉上笑容更勝。
“讓我們一齊舉杯,為了秦嶄美好的明天而慶祝吧!”武璉說著,端起了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