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烏衣巷(1)
鳳凰九年出征前夜, 中書令張蘊再度病重的消息, 亦走遍了江左, 決策西涼諸事時, 年邁多病的中書令已無法參與常朝, 是以臨行前, 成去非獨行入張府, 見到五形全改的中書令時,忽覺心酸,他望著老人身下的厚褥, 知道其時日不多,遂簡單明了地開了口:
“錄公,晚輩明日就要走了。”
張蘊失血的雙唇動了動, 聽見熟悉的聲音, 身子微微一震,他努力睜眼, 卻是什麼也看不清, 便伸出手在榻沿摸索起來, 成去非見狀, 輕輕握住那遊走的枯手, 低聲道:“錄公, 西涼出了事,情勢不明,晚輩必須出關一趟。”
“大司馬, ”中書令露出一抹苦笑, “你來我這裏,我明白,可,可你看我,”中書令盡力支撐著精神,“伯淵,”他不覺換了稱謂,“你這個時候,怎麼敢往,敢往西涼去,你又怎敢以身犯險……”老人雖已是燈枯油盡,頭腦卻仍清明,他的聲音中有莫名渴求,也有善意勸誡,“新政方微見成效,你卻就要輕入險境,你可知,倘一著不慎,那便是家國兩誤,再無回頭之路……”
成去非默然,片刻過後方道:“所以請錄公務必保重身體,晚輩走後,朝中大局還需仰賴錄公。”
中書令沉沉歎息,喃喃如自語:“我這一生,信奉聖人所言中庸之道,一輩子做事,但求‘無過無不及’,不偏不倚,執兩用中,如今大限已到,到底做成了哪些事,仔細算來,竟無一件,”老人仿佛自述平生,話鋒卻倏地一轉,於看清大司馬的這一刻,咬字明白:
“倘大司馬再定西涼,隻怕封無可封,大司馬屆時又何去何從?”
成去非心中一動,目中轉鬱,淡淡道:“那錄公看晚輩,要怎麼做才好?或是,錄公心底以為晚輩要做什麼?錄公不如開誠布公地說開。”
“功到奇偉,大司馬並無什麼路可走,但大司馬想要走什麼路,”中書令雙眸愈發黯淡,“老朽已不可揣摩,我此生將盡,自也看不到以後了。”老人所吐為實,年輕的大司馬深知他話中涵義,然而他卻徒剩老邁,已全然猜不透年輕人所思所想,或是大司馬其誌,他看得明白,卻又始終存疑。
兩人談話至此,一掃先前溫情,盡作試探,成去非無意傷及一個老人,一顆仍可謂忠良之心,是故他語氣亦仍作平淡:“晚輩唯念蒼生社稷,不作他想。”
年輕人坦蕩得幾乎讓人介懷,中書令在久作凝視後,方輕輕道:“大司馬讓我想起詩裏一句,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河廣,曾不容刀……”
成去非笑笑,替老人拭去因言談而不覺溢出的絲絲涎水後,慢慢起身:“晚輩前來所求,晚輩日後所圖,錄公既已清楚,還望錄公以社稷為重,亦愛惜自己,告辭。”
自張府出,成去非已換作一張冷麵,不錯,誰謂河廣,曾不容刀,他已孤立至此,已無援至此,他再無親朋,也再無故舊,屈指一算,肯秉持中立的老人,都已算他可推心置腹的交托。
他一如來時,獨行默默回到家中,在同周令華幾語言盡後,方涉足木葉閣,迎上門口的婢子,得知琬寧方沉沉入眠。
“娘子這幾日嗜睡,常讀著讀著書便睡著了,”四兒解釋,“奴婢這就將娘子喊起。”
這幾句話入耳,他隨即製止:“不必,讓她睡罷,她累了。”透過屏風,隱約可見榻上身影,這具屏風繡著一方明麗山水,正為她所喜愛,然他足下始終未動,便這樣隔著一片綽然,靜靜佇立了片刻,欲要囑托婢子些話語,卻又覺多餘,他眼前閃過她睡時匹緞一樣流瀉的烏發,以及那象牙般光潔的額角,如此美麗,如此多情,卻在此刻,猶如鉛華一夢,竟像是很久以前的一樁舊景,他慢慢踱下階來,向著背對她的方向,終步步行遠--
就此作別。
風雪烏衣巷(2)
鳳凰九年夏,大司馬成去非奉旨出征西涼。
時議並未因大司馬的再度離京而止,九年的情景絕非當日並州情景重現,物是人非,時過境遷,是以此時,天子在親自為其大軍餞行過後,回宮途中按捺不住的雀躍,化作幾近踉蹌的疾步,是的,他終支開了成去非,不,是命運支開了大司馬,也不對,涼州是大司馬自覺前往的,天子思緒飄忽如絮,無論如何也安定不下來,但他又必須安定,仔細來梳理此一事將要帶來的新變。
涼州軍報方為朝野所知時,中書舍人已趁機進言一策,於天子聽來無法不心動,此刻中書舍人見天子入得殿來,趨步迎上:
“今上,大司馬已離城?”
天子含笑點了點頭,斂衣安坐,麵上是這幾載從未有過的舒心:“大司馬一走,殿中都好似輕盈幾分。”說罷擺手屏退了左右,獨留韓奮一人,正色道:“朕已等不及了,卿言此乃良機,當日不過粗略一提,你所言‘免奴為客’法今日還請卿為朕細言。”
荊州依舊專擅賦稅,自去年伊始方拿出十分之一上奉中樞,西北幾州戍邊多事,北徐州同中樞且又貌合神離,實為大司馬所控,其餘幾州,各有世家門閥所控,每遇事端,中樞並無多少兵力可用,如今過半被大司馬帶往西涼,天子急需擁有自己所控新軍,此局經中書舍人點破,天子早存心間,此刻麵上已是出奇的冷靜,再無半點方才的喜悅之情。
“今上既有此打算,依臣愚見,仍獨有唯浙東三吳可行,如今情勢,一來既可打擊當地豪族,當地豪族莊園中奴隸為數眾矣,且不在土斷之列,正可征用,二來,這些壯丁倘想離開主人,必須來京畿為兵,可號曰樂屬。”中書舍人娓娓分析,眼中忽過一道閃光,壓低了聲音道,“此舉若定,便是他日大司馬真再立不世之功,今上亦可作奇策。”
天子聞言,心中一悸,麵上卻平靜問道:“卿此話又是何意?”
中書舍人微微一笑:“今日大司馬出關,臣敢斷言,當不止一人暗祈大司馬勿再歸來,不過大司馬既敢出關,以其秉性,也定當不會輕易遇難,臣以為大司馬十之八九,仍會安然歸來,若局勢至此,今上自當另有籌謀,”韓奮一語至此,湊近天子耳畔,私語道,“恕臣無狀,屆時今上可置酒設宴,待群臣散盡,單留大司馬議事,今上既用不了禁軍,但可用新軍設伏,到時不光大司馬再不能走出殿門,趁此一亂,再拿下不及反應的禁軍,今上以天子之尊發號施令,其餘高門隻需作壁上觀,大司馬一死,群龍無首,今上到時隻論他成氏之罪,那些人也師出無名,自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興兵作亂,今上再遣合適人選領其舊部,事便成矣!”
一席話聽得天子心底驚駭激蕩,手底微顫,仿佛成功就在眼前,唾手可得,隻等成去非入榖,一絲詭異冷笑從天子嘴角邊閃過,“卿看那些高門,真的會就此袖手?”
“請今上細想,大司馬所得罪者,難道止步於京畿?上一回浙東之亂事後處置,又遭多少人忌恨?”韓奮道,“隻怕到時,群臣隻會感激今上恩德。”
天子靜坐半晌,在慢慢斟酌此番進言,良久,又問道:“朕忽然想到,征那些免奴為客者為兵,是否會引得浙東豪族怨言?”
韓奮望著天子沒有半分笑意的麵孔,拱手道:“今上毋需擔憂此層,大司馬既已去國,詔中便可言明,此乃大司馬諫言,今上不過照例下旨,天下皆知權臣秉政,即便有所怨懟,也無人敢推及天子。”
天子心底雖極力克製,然嘴角卻抑不住再度泛起冷笑,對此不置可否,隻輕輕道:“若拿下了成去非,可東堂之上,還是讓人覺得礙眼。”韓奮當即會意,垂首道:“今上想的長遠,臣雖不敏,但臣以為此事當徐徐圖之,分而化之,臣私下曾留心,朝中不乏一眾世家子弟,隻喜位高清閑之職,這未必不是好事,今上隻管給他們便是,至於軍職機要之位,今上自可另作布置。”
一言一辭,皆對天子心思,天子哼笑兩聲,再無他話。
大司馬雖已去國,但中樞重要政令,仍需錄尚書事重臣簽批,台閣也罷,公府也罷,東堂也罷,當天子提及此乃大司馬臨行前密奏時,無一人質疑,也無一人反駁,是以文書下達張府,需中書令簽批時,已不能執筆的中書令在家人的攙扶下,看清那道所謂免奴為客征兵之詔後,渾濁的雙目中忽射出一道精光來,然老人已說不出話,唯口角涎水直流,喉間濃痰作響,其子見父親如此辛苦,扭頭衝下人斥道: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將父親的印取來!”
不想此語一落,老人的手忽顫抖搖擺,眼珠間或轉了幾輪,其子忙湊近老人耳畔不平道:“父親想說什麼?這件事,乃大司馬走前便作的定奪,此刻不過走過場,需您一個印章而已。”
老人依然激動,呼吸愈發急迫,其子實在難能理會父親情態,不知如何勸慰,難道父親亦覺不平?雖為錄公多載,卻並無實權可言,大將軍、太傅、大司徒、大司馬……父親前麵的人換了幾茬,卻始終做不得首位,怕也是父親此生最大遺恨,其子如此想,微微一歎,見下人將印取來,兀自蓋了,轉身看了一眼仍在苦苦掙紮的老人,傷感勸道:“父親這時候就莫要多想了,還是保重自己身子重要。”
說罷起身吩咐道:“速送回宮中呈給今上。”
身後老人聞言,軀體竟倏地一鬆,待其子轉身時,見他瞳孔慢慢擴散開來,那半握之拳也緩緩鬆下,不由跪向榻前,撕心裂肺爆出一聲嚎哭。
風雪烏衣巷(3)
鳳凰九年夏,中樞發征免奴為客者充作樂屬,中書令張蘊病逝,京畿所發生的諸多公事私事,一時則難能及時為奔襲在路途之中的大司馬成去非所知。
然政令一出,東土囂然。國朝兵製,世代相襲,世兵作戰居無常所,衣食不周,生死難卜,素被視作畏途,除卻供中樞調遣,另有出鎮地方要員私占兵吏,兵戶亦需承擔國朝各色徭役,一旦有逃亡者,行連坐製。如此煩苛政令,積弊日深,大司馬遂初擬新令:禁侵占私兵;軍州府吏名額有限;緩政減刑;另放免部分老幼殘弱兵戶為平民,編戶齊民。無奈新令尚未具文,因大司馬出征,暫無後續。今中樞新出所謂免客為奴者號為樂屬,一則果引浙東士族庶族皆以為怨,二則免奴為客者亦民怨沸騰,斷不肯由客征發為人不堪命的兵戶,再陷更甚一層苦海。
如此局麵,當朝者清楚無疑,東堂整肅衣冠者,並非不可與之言,卻又不可與之言,放眼望去,廟堂從不缺精明人,高門也罷,寒庶也罷,各據心思是為常情,偶有零星如中丞沈複、如度支李祜等細想商議後存疑上書言此事之冒進不妥,卻終是孤掌難鳴,門戶之外不在精明者所思之內,這方是國朝百年來無從剜除之害。
是以公府所遣信使,距大司馬發軍已過四十餘日時方自建康出發。彼時行軍之初,成去非率一部輕騎精銳作急行軍,餘部大軍則有前將軍周朔統率在後。因征北將軍劉野彘自太原發兵,較之大司馬早半月有餘先至涼州地界。
胡人已一路攻克敦煌、酒泉、張掖、武威四郡,涼州治所姑臧正是當初刺史李牧、征西將軍成去遠守城所在,今亦淪陷。劉野彘一部隻能暫駐紮金城,是時,劉野彘先行暗查涼州情勢,不幾日,遣出的探馬得了消息便飛身回城。
親兵收下探馬所持令箭,領其入帳,眾將皆在,見他進來,議事聲頓止,目光紛紛射至其身。
“回將軍,胡人主力皆聚於姑臧,餘者幾郡,不過有少數把守,另外,征西將軍他……”探馬前者說的極暢,話至此,麵色便難看起來,眾將心中一涼,彼此間不由碰了碰目光,一旁阿大急道:“怎麼,有征西將軍的消息了?”
劉野彘麵色陰沉,攥了攥拳微有不耐:“你倒是快說,征西將軍下落如何?”
探馬耷下目光,神情浮上幾分淒苦:“末將向百姓打聽方知,當日姑臧城中,斷水斷糧,將士們打井,終打出水來,可惜水源仍是不夠,胡人借機有意放水入城,實則早已暗中投毒,城中飲者一時死去大半,死的幾乎全是涼州軍,那幽州一部卻安然無恙,他們早同胡人暗通曲款,最終引胡人入城,征西將軍力殆而死,屍首,屍首曝於姑臧城頭三日,而後喂食於猛犬……將軍他,他的屍首怕是尋不到了……”
後麵聲音愈發低不可聞,眾將聞之一時驚愕難言,無人發語,阿大失魂落魄地看了看眾人,良久方喃喃自語茫然道:“大司馬一到,我們要如何跟他說征西將軍的事?”一語既出,四下皆傷懷不已,劉野彘默立半晌,握緊了馬鞭,眼皮慢慢掀起,他一字一頓道:
“大司馬再無手足,可現在不是你我傷心的時候,我等深受大恩,粉身碎骨不能報之,今日討賊,絕不可再讓大司馬犯險,務要保大司馬安然離開西涼重回京畿,”他“刷”地一聲,抽出寶劍,一泓清波直指帳外,晃得刺眼,“諸位這幾日辛苦些,我等務必要在大司馬到達之際,拿出策略來,待大司馬一到,我等就進言殺敵,這一回,大司馬坐鎮帳中聽我軍捷報即可!”
眾人聞言,胸腔宛若飲酒,被燒得滾燙,望著主帥那一臉的凜凜煞氣,殺意登時盈懷,此一時,已遠非三載前可比,他們殺的人已夠多,流的血也夠多,而恰恰正因如此,恩怨方可清清楚楚嵌在他們的眸中,界限分明,沸反盈天。
待入夜,帳中慢慢浮起一層香灰紙屑,一雙素燭跳躍在阿大眸中,親衛悄無聲息而入,將尚未開封的一壇酒置於他腳邊後便退了出來,轉身出來見劉野彘巡營回來,忙道,“校尉正在裏頭獨自飲酒。”
劉野彘一把掀了簾子,正瞧見阿大一掌拍去封泥,抱起酒壇仰麵直灌,他皺了皺眉頭,等阿大一氣刹住,他方瞧見阿大不僅濕了前襟,那眼睛也是濕了的,他便伸腳踢了兩下:“我都說了,現在是借酒澆愁的時候嗎?”不料阿大忽丟了壇子,伏在他腿上便嗚嗚哭起來,劉野彘一愣,想抽身,阿大抱得更緊,無奈之下,隻好由他去了。
“阿大!在這哭算什麼!留著力氣替征西將軍報仇,在這盡作婦人態!你不嫌丟人?!”劉野彘狠了很心,張口罵道,阿大卻哭得越來越響,他是成氏家奴,乃成去非一手帶出,於並州建功立業,是為國,更是為家,烏衣巷成府在低賤的奴仆看來,便是家。劉野彘知道他心中確是難過,一時罵完心中亦是無言再對。
“都督,”阿大抬起通紅的兩隻眼,咧嘴抽搐的模樣實在滑稽,劉野彘笑不出來,凝眉看著他,他忽綻出淒然一笑,“都督你不知,末將一想到我家大公子要是知道了,末將的心,末將的心就……”這個魁梧的漢子尋不出合適的話語,隻有再度像無措的孩童一般嚎啕起來,劉野彘一動不動看著他哭,眼圈亦漸漸泛紅,幾是咬牙擠出:“蠢貨,哭有什麼用?把眼淚給我擦幹淨,起來!”說罷拿膝蓋頂了頂這快要哭傻的憨子,阿大抽噎起身,劉野彘嘴角已浮上一絲冷酷:
“我心中已有一策,隻問你一句,敢不敢跟我來?”
阿大猛將一震,目中旋即透出一股恨意:“都督要我做什麼?”
“自然是殺他們的人,搶他們的牛羊,幹他們的女人!”劉野彘一副誌在必得神色,殺氣盡顯,阿大被他寥寥幾語激得幾乎暈眩,鎮守並州這幾載,長期周旋於並州本地大族乃至胡人之間,劉野彘越發老成,也愈發陰毒,為了籌糧,劉野彘可屠鎮,阿大做不出這等事,暗覺太過,但劉野彘終是為邊關大局,他便無甚立場去妄議主帥。
此刻一番□□裸言辭,果真有鼓舞之效,阿大止住淚,轉身去拭劍。不多時一眾副將用罷飯又入帳議事,幽明燈火,映著眾人身影攢動,外麵墨藍的蒼穹下,站立著筆直挺拔的衛士,天地寂寂,唯幾點星光投射至人間。
當大司馬親率急行軍同並州一部相會時,西涼的時令於早晚已有幾分寒意,晝夜之別越發明顯,這裏幾無春日可言,轉眼入夏,又極易再度轉眼入秋。
而成大司馬在聽到征西將軍消息之際,唯有沉默,他背對著眾人,目光停在掛牆的輿圖之上,諸將隻可觀得他孑然背影,無一人敢上前去,也自然無一人可窺探他此刻神情,他們無從知曉的是,無論是身處廟堂,還是這一刻的邊陲荒城,成大司馬皆一人獨作一世界,這不是他們的過錯,這僅僅隻是成大司馬一人的事情。
劉野彘不得不打破這片死寂,上前輕聲喚道:“大司馬……”
“嗯,你說。”成去非並未回首,聲音平靜到讓人生疑,諸將各自相覷,參差不齊的目光,有落到成去非身上的,也有落到劉野彘身上的。
其實一眾將領乍然再見大司馬時,竟有一刹的全然不識之感。大司馬整個人較之於三載前,明顯疲憊,亦明顯更為沉默,他不言不語的模樣,壓得眾人幾透不過氣來,此刻也唯有劉野彘尚敢同他啟口相商要事了。
“大司馬來之前,我等粗粗議了幾回,還請大司馬定奪。”劉野彘話鋒引上正道,阿大呼吸登時急促起來,恨不能此刻便上陣殺敵,成去非終漠漠轉身,諸將一怔,呆呆望著他麵無表情坐下,眼中果真是未見異樣的。
得成去非示意,劉野彘方挪了挪步子,上前道:“胡人雖遣了不少人馬占據各郡,他們的騎兵也雖可來往自如,但其後方,定有不少老弱婦孺及其屬民糧草輜重,屬下是想,既然如此,我軍不妨遣精騎,繞過城池,直撲其後方,定引得城中軍心大亂,胡人勢必要出城回去營救,我軍到時有了補給,也好同其火拚。”
火光搖曳,照在成去非微微揚起的雙眉上,他一開口依舊可讓諸將折服,讓他們深深知道,無論何時何地,成大司馬的頭腦依舊冷靜清明:
“找胡人的後方,你手底有可用可信賴的人才麼?”
劉野彘望著他目中深切的了然,知道此計差不多要談攏的走勢,遂認真回道:“屬下手底有幾個胡人的奴隸,也都是胡人,他們本就是出逃投奔,屬下跟大司馬擔保,這些人絕不是當日狸奴之流,請大司馬放心。”
“我聽他們說起過,”劉野彘得成去非默許,繼續道,“漠北也就那幾處地勢高亢、水草豐美之地,胡人的馬匹牛羊家眷隻能駐紮於此,循著他們所留馬糞、羊糞等痕跡,摸到他們的大營不是不可能,胡人此時士氣正盛,以為我等不敢輕易攻城,而我軍趁此刻突襲、屠殺其後方卻是正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