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倫當年得中傳臚之後, 被委派為嶺南一小縣城的知縣, 白思齊追隨而去。郭倫三年任期滿之後無升無降, 繼續連任, 他便陪著郭倫在嶺南待了六年。郭倫與白思齊朝夕相處多年, 又非鐵石心腸, 眼見白思齊如此癡心執著, 也終是軟化了態度。
後郭倫因治下有方,更是屢破奇案,功績卓著, 任期滿後先是被提升為嶺南太守,後又被調入京中,入刑部為侍郎。而就在郭倫任職太守期間, 他終是和白思齊成了婚, 並在數年後攜白思齊與二人之子闔家進京。
季家雖在京中非官非貴無權無勢,隻是平頭百姓, 但卻有趙家薛陵、郭家郭倫、席家郭僑以及方家等一眾親友, 這幾家有文有武, 在京中也俱都是要實力有實力, 要地位有地位。季寧煦本就不是庸人, 又有幾家人的看顧, 仕途不說平順坦蕩,卻也是無甚大的坎坷。
隻是他因王將之顧,終身未曾婚配, 雖惹得不少流言議論, 但卻也不曾動搖過他一二,王將亦是如此。後王將買下了季寧煦隔壁的宅院,雖是比鄰而居,卻是有暗門相連,二人白日同食夜晚同眠,兩情繾綣親密無間。
此後的餘年裏,二人也始終都沒有成婚,亦因服用了絕子的藥物而沒有留下子嗣。季寧煦倒是想過同王將成婚,季春山和葉清嵐對此也並沒有什麼不準的,就像葉清嵐之前說得,隻要是季寧煦想做的,他們都會支持,隻是王將卻不希望如此。
能擁有季寧煦,和他恩愛廝守相伴終身,於王將來說已經是此生無憾了,他又怎麼能為了一己之私而讓季寧煦放棄前程?更不要說季寧煦本是雙兒,孕育艱難,二人便是成婚,也未必會有子嗣。如此,成婚不成婚便也不是最重要的了。
季春山和葉清嵐當初本是不放心季寧煦獨自在京,才遷居到了京中。待季寧煦和王將之事定下之後又過了幾年,季寧昕嫁入了趙家,成了薛陵的兒媳婦,而季寧昕也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
子女們都有了歸處,有了各自的生活,季春山和葉清嵐也算完成了身為父親的責任,後他們將丹青、溫良等家中最為穩重可靠的仆人留下,便搬回了方城縣居住,過起了難得的二人生活。
彼時的季春山家業頗豐,開在各地的鋪子加起來有數十間,醬菜作坊也又新建的兩座。其中除了安平村的作坊是供應方城縣及附近縣鎮之外,京中和建有運河碼頭的禮縣也各有一座,且規模都遠超於安平村的作坊。禮縣的作坊主要和是和宋家合作,借由宋家的商船通過河運傳至南地,而京城的作坊則主要是供應京城附近及以北、以南的地方。
雖說又是商鋪又是作坊的,處理起來必是繁瑣,但在季寧昕和季寧晗成親之時,季春山便已將家產一分為四,三個子女自是各得一份,也都交給他們自己去打理。季春山隻留了方城縣及附近,同時也是他最早開建的作坊和商鋪,用作他和葉清嵐二人養老之用,如此打理起來便也不費什麼了。
隻是葉清嵐雖是離了京城,但卻依舊難得清靜,幾乎每隔幾日便會有上門求畫之人,讓他不勝其擾。葉清嵐雖善畫,也畫得極好,但這裏不似季春山原來的世界,可以參加個比賽啊,辦個畫展什麼的來揚名,且葉清嵐也不是什麼愛出風頭的人,畫畫隻是他愛好,他並沒有想以此得到些什麼,也就不曾張揚過自己。
隻是雖是如此,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葉清嵐流出的畫作越來越多,‘嵐先生’之名便也隨著人們口耳相傳而漸漸流傳開了,但葉清嵐身份不同一般,所以大多數人都還是隻知嵐先生其名,而不知嵐先生其人。但這種情況,隻持續到了葉清嵐和方家相認之時。
方大將軍是方知良方大家之子眾人都是知曉的,眾人還知方大家還有一女,隻是早年已葬身火海香消玉殞。但眾人不曾想到,當年方氏竟然沒死,之後還嫁人生子了,而其子葉清嵐,竟然就是最近幾年才突然冒出來,因畫作頗具方大家遺風,且更兼具自己獨有風骨,因而備受書畫愛好者推崇的嵐先生。
隻是很快眾人又遺憾的發現,葉清嵐竟是一個雙兒,還是一個已經嫁人生子的雙兒。有些較為古板苛刻的人,便對葉清嵐身為妻眷,卻將自己的手筆畫作流出出來,讓人爭相觀賞而十分不滿,認為他有失體統,當杜絕此行徑,相夫教子安守本分。
但更多的人,卻是隻看畫不看人,更是想盡了法子,拉關係送重禮,來上門求畫。那些直接拿著銀錢禮物上門‘買’畫的倒好打發,但卻還有一些卻是和趙家、郭家、席家等有些關係的人,便拜托了薛陵、郭僑等人幫忙求取葉清嵐的筆墨,如此葉清嵐便不好拒絕了。
好在薛陵和郭僑他們總是和葉清嵐更要好,自是更為他著想。他們雖是替人帶話了,卻也同葉清嵐說,讓他想畫就畫,不想畫也無所謂,不必勉強自己,回頭他們隨便找個理由應付了便是。
隻是薛陵等人為葉清嵐著想,葉清嵐也是不願薛陵他們為難的,便大多還是不會讓他們空手而歸的。而等從京城回到方城縣,雖然也會有人上門求畫,但卻非京城那般都是非富即貴,不好直言拒絕交惡的人,大多還是很容易打發的。
在方城縣的日子很是平和寧靜,而且隻有季春山和葉清嵐兩人的生活更是讓季春山十分的享受,以至於在季寧昕想要將自己的孩子送回來讓葉清嵐教養的時候,被他直接拒絕了。他都有些後悔沒有早些如此了,又怎麼可能再接受一個小燈泡插到他和葉清嵐之中,哪怕是他們的親孫子也不行。
葉清嵐倒是喜歡孩子,也不介意再帶一回孩子,但在他心中,季春山卻是要比孫子重要的多。季春山既隻想和他過二人世界,不希望被別人打擾,那他自是依著季春山的。
寒來暑往冬去春來,很快,四季便輪回轉替了數十個來回。
時如逝水難以挽留,季春山和葉清嵐的頭發不知不覺間便多了不少白發,麵上也終是被歲月留下了清晰的痕跡,但二人彼此相視之時眼中的脈脈情愫卻不曾減少過分毫,一如往昔。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想來不外如是了吧。
……
季春山睜開眼睛,眼前卻是白茫茫的一片,更有一陣陣強光刺目。耳邊傳來模糊而雜亂的人聲,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他緩慢地轉動著眼珠看去,便看到了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正圍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