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雪威寒,一晝方止。莽夜沉沉,無星無月,整座南通府城但聞北風哀哀。
一隊衙差趟行於三尺雪中,來至蔽屋之前,為首之人舉手叩門,不多時,屋門打開,一年輕女子身著單衣,外罩棉披肩,烏發散瀉於肩,星眸惺忪,手持燈盞,道:“陸叔叔?漏夜前來,可是出了何事?”
陸令伯麵色焦急,歉然道:“久久,李仲琰員外府出了人命,乳母被殺,小公子被惡人劫走,眼下性命憂旦,我等束手無策,陸叔叔萬不得已才深夜登門,求你相助啊!”
時久久點了點頭,道:“陸叔叔稍候,我換件衣裳便隨你們去!”轉身護著油燈豆火往屋內疾走。
少頃,屋門再開,時久久已換上天青色冬衣,貂毛錦靴,烏發綰簪,道:“走吧!”
一隊人挑燈夜行,幽光映雪,晃晃如酆都遊魂。
李員外府,後庭西院燈火通明。時久久等人進門後直奔此處,雪地裏躺著一具屍體,正是李家乳母,腹部插著一把剪刀,鮮血滿地融化白雪,紅白妖冶,驚心刺目。時久久單膝跪於雪地,從衙差手裏拿過一盞燈籠,挑著凝目審望屍體。
此時此刻,於雪地觀屍之女子,天賦異稟,能溯流時間於雙目。若沾人之精氣可觀日月一輪,若辨物什可知須臾一刻之變化。自幼浪跡於世,艱難求生全憑此能。曾逢一卜命之士,言曰:“此等神鬼之力不應賦予凡俗,妄以己之力睥睨天意者,皆有惡報。”
此言時常回響於耳,每每驚心膽顫,時久久心中哀哀一歎,惡報又如何?若不能活下來,那不知何時到來的惡報又降於何人呢?
李員外和管家籠袖立於門廊之下,見突然冒出個年輕女子,麵露疑惑,皆是蹙眉張望。他們身後主屋內,燭火明明,透窗漫光,裏麵傳出女子嗚咽之聲。
陸令伯手壓佩刀,俯身詢問,道:“如何?可有頭緒?”
時久久柳眉漸緊,微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陸令伯不明何意,卻也不敢打擾,隻得焦急地立在一旁。
時久久看了片刻,霍然起身,對陸令伯道:“陸叔叔,我想看看這府裏所有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間的男丁。”
陸令伯微訝,但並不多問,轉身便朝門廊下走去,對李員外拱手道:“員外爺,請即刻召集府裏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的男丁於此處。”
李仲琰詫異,道:“這是為何呀?”
陸令伯道:“救人要緊,員外爺隻管召集他們來便是了!”
李仲琰道:“好好!管家,即刻去辦,讓他們速速來此!”
陸令伯道:“闔府上下,務必無漏。”
管家連連頷首,迭聲稱是,籠袖躬身朝院外跑去。
不多時,十來個家奴從外麵魚貫而入,皆身著玄色家奴衣裳,整齊列於門廊前,垂首默立。
管家來至陸令伯身邊,道:“都在這裏了,大人有話盡管詢問。”
李員外從台階上走下,立在眾家奴麵前,目光掃過,問陸令伯道:“大人喚他們前來所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