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國曆1993年,大冀王擊潰南方六部,天下大定!
十月十日,大冀王李明豐望江興歎,感慨江南繁華,於是定都金陵,納臣稱帝,天下大赦,鹹稱萬歲。
朝堂之上,百官叩服,四海之內,莫非王土。
這就是帝王,雖然腳下踏遍了森森白骨,頭上卻永不消逝天子的榮光,死靈的幽怨永遠也侵蝕不了帝王的聖潔,雖然那雙沾滿鮮血的手,委實沒有正義可言。
江湖之外,天下震動,黎民百姓,喧喧嚷嚷。
這就是愚民,雖然兄弟姐妹都已被征服者的鐵蹄所踏裂,卻沒有平日口角般的仇怨,有的隻是遠在江湖之外的磕頭行禮。
“敬吾皇恩,大冀皇帝受命於天,赦免天下,欽李小二、李小虎回鄉歸農,日後不得作奸犯科,欽此!”一個縣官模樣的人,手持兩尺絹帛,放聲吆喝道。
下麵三五十人規規矩矩地跪著,磕頭謝恩,兩個臉上刺了字的刑犯,更是點頭作揖,感恩戴德。直到縣官的影子早已消失於視野,眾人仍跪在地上,沐享這浩蕩的皇恩。
一個小孩子突然站起,道:“走啦,走啦,那個人走啦!”
小孩子旁邊的一個大人連忙把他拉住,低聲吼道:“李狗兒,別調皮搗蛋!”
李狗兒不滿地“唔”了一聲,正想跪下,突然看到一個蹣跚的身影從村口閃過。這個窮鄉僻壤,成年成月也不來一次外人,沒想到今天竟然來了兩個!
李狗兒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蹦一跳地追逐著那個奇怪的客人。他身邊的大人看到李狗兒並不聽話,蹦跳地跑走,他卻不敢站起,隻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你是誰啊?”李狗兒一邊追逐著那個蹣跚前行的怪人,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叫喊。
怪人聽了李狗兒叫他,反倒不跑了,他走到李狗兒身前,蹲下身子,正視著李狗兒道:“我叫星殞,被壞人追殺,你們家,有什麼地方可以躲避的嗎?”
李狗兒心性淳樸,不疑有他,當即領著星殞到了他家的地窖,道:“這是地窖,地窖下麵還有一層地窖,你藏在那裏,不會有人發現的!”
星殞雙目一亮,他雖然表麵完好,實已身受重傷,不日將死。然而,他身負星占秘典的傳承,又怎能讓這千古奇術在自己的手中斷絕呢?他正視李狗兒一眼,笑道:“謝謝你,小兄弟!”
“不用謝!”李狗兒展顏一笑。
星殞翻身下窖,李狗兒想著平日裏的捉迷藏,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遠遠地跑去才對,於是撒開腿便向外跑,他想看看自己的父母是否還在那裏跪著。
以他現在的年齡,很多事情是理解不了的,比如為什麼他的父母、族人就堅信,皇恩之下,少跪一刻鍾,就要少活十二年這件事。一個時辰四刻鍾,如果有的人連四十八歲都活不到,那豈不是……
他的思維到這裏戛然而止!
一隻粗糙的大手早已掐住他的脖子,一聲粗喝爆問道:“你,見沒見過生人?”
李狗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吼叫弄慌了,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蒙麵人,鬼使神差地喊道:“你是壞人!”
蒙麵人眉頭皺起,一劍刺透他的心髒!
李狗兒被如同垃圾一樣扔到一旁,眾蒙麵人聚如蟻群、散如馬蜂,轉瞬消失不見,轉瞬將這不到一百戶的小村翻了個底朝天!
蒙麵人來去如螞蝗,將這一村的人命收割殆盡,當星殞翻出地窖的時候,看到的隻是村口至死仍在跪拜的愚民們——男女老少,無一幸免。
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滾落,星殞恨聲說道:“李明豐,你這江山,撐不過二十年!”他就要轉身離開,靜待夜空,突然喃喃說道:“李狗兒!”
他眯起眼睛,仔細地看著這一排排死靈——沒有李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