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鉤賭坊向來都是童叟無欺的,掌櫃的金老板長了一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老千簡直比登天還難。所以,江湖上的人都願意來金鉤賭坊碰個運氣。
蕭策也不例外。
此時主仆兩個人就站在金鉤賭坊的門口。蕭策穿了一身金絲鎖邊的月白長袍,手中是一把湘妃竹做骨的扇子,長發用玉冠束在頭頂,垂下的黑發落在肩頭,正襯出一張幹淨利落的麵孔。也許是他的五官線條過於幹淨,不言語時總讓人隱隱覺得幾分威嚴。然而,他的笑總是如春風一般,仿佛化得開這世間最冷的冰塊。
身旁的小廝穿著也是不俗。雖然是短打扮,袖口用絲絛勒住,但看得出他舉止氣質絲毫不輸給那些名門出身的大家公子。
“少主真的要進去?”硯臣是明知故問,可偏偏問得非常認真。
蕭策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輕笑:“有日子沒來看老朋友,此番路過玉陵,怎麼能不來看看呢?”
硯臣暗地裏白了蕭策一眼,恐怕金老板可不怎麼願意看見你吧?
“哎喲,這位爺裏邊兒請。”硯臣還沒搭話,金鉤賭坊的夥計已經迎了出來,彎著腰往裏麵讓蕭策和硯臣,臉都要貼在地上了似的。
蕭策舉步才進了金鉤賭坊,金老板早迎了過來。
他四十左右的年紀,身體微微有些發福,走路不緊不慢,兩條腿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非要讓對麵的人等上那麼一會兒。做生意的人,當然見了誰臉上都會堆著笑意。不過,看見了蕭策的金老板現在真是笑不出來。
“你怎麼又來了啊?”
“金老板開門做生意,我為什麼不能來呢?”蕭策緩緩的開口笑道。
金老板歎氣:“好吧,開門迎客,乞丐王公一定都會有,我有什麼辦法,也不能拿掃把轟出去。”
“我聽說城東一家酒館的有上好的竹葉青。”蕭策一把合起折扇,轉頭看了硯臣一眼。
硯臣頓時心領神會,對著蕭策和金老板拱手告別,轉身出了金鉤賭坊。
金老板的眼睛環視了賭坊一周,將目光盯在貼著牆擺下的,此時最喧嚷的一桌。
蕭策就這規矩,來賭坊就定要挑今兒贏得最多的人玩兒。
“真盼著你什麼娶妻生子,再不這麼出來禍害旁人了。”金老板不滿意的嘟囔了一句。
蕭策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笑道:“這隻怕要等上不隻一陣子了。”
一麵說著,蕭策一麵走到那邊賭桌旁。桌子上擺著兩個盅,裏麵各有三個骰子。做莊家的是一個魁梧大漢,袖管擼起來挽在胳膊肘,左手一道長約三寸的刀疤橫亙在手背上。
“快點快點。”一臉橫肉的大漢不斷催促著周圍的人。
盅被大漢一把從桌子上撈起來,懸在半空搖晃著。不一會兒砰然落在桌麵上,大漢的手搭在盅上。
“小。”蕭策輕笑一聲,不以為意。
盅被掀起,果然是小。周圍人不禁對蕭策側目而視。當然,那個也注意到了蕭策這個半路冒出來的。
“哎,看你這架勢,是個懂行的?”大漢一隻腳踩在凳子上斜眼看著蕭策。
“略懂一些。贏你還是綽綽有餘。”
“喲,臭小子,膽子不小啊。”說著,大漢已經抓起麵前的盅晃了起來。
盅落在桌子上的同時,大漢一把推向麵前的一摞銀子,嘩啦一聲散了一桌子。
意思很明白,他要與蕭策賭上一賭。
蕭策左手中的折扇在右手的手掌中敲了一敲,尚不曾開口,隻見夥計端了一盤子黃金恭敬的放在蕭策麵前。
“就賭這些吧。”蕭策連數目也不看一眼,手輕輕一推,盤子就已經到了桌子中央。
蕭策反手帶起盅,隻聽見骰子在盅裏撞擊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後戛然而止,盅穩穩落在桌麵。
大漢一把掀開盅,十七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蕭策,他渾不在意,慢慢悠悠的將盅拿起,赫然十八點。每一個骰子都是六點向上,鮮豔欲滴。
“好!”周圍有人忍不住低低的喝彩起來。
大漢的臉有些鐵青,卻還是不甘心,直到麵前的籌碼全部被贏走,他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全沒了方才那股子得意洋洋的架勢。
“收拾了吧。”蕭策對夥計道。
“等等。”猛然,大漢抬起耷拉著的腦袋大聲吼道。“老子還要跟你賭。”
“可你已經身無分文。”蕭策愛莫能助的看著大漢笑道。“不如下回吧。在下會在玉陵逗留幾日,若是足下改日轉了運,再來找在下不遲。”
“不必。”大漢從椅子上蹦起來,丟下一句“你等著”。然後如一道煙似的飛奔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