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太後自然不許,可皇上也執拗,非要晉怡貴人的位份,為此太後生了好大的氣。虧得娘娘今日來的早,這時辰還寬裕,您快進去勸勸皇上吧。”
素蓉說著,便領著耀月往體元居去,耀月隻覺得腦袋裏頭一片空白,耳邊‘嗡嗡‘的響。
可不是出事了麼!!還是驚天的大事!
耀月到了體元居,天色已經大亮。外圍站著不少侍女,手中捧著皇帝的冠服綬帶依序而列。都這個時辰了,皇帝還不梳洗,看來,是和太後僵在了裏頭。
耀月停了腳步,素蓉已進去通報,沒多久,便反身回來請耀月進去。
體元居正殿之上,太後端坐一旁,似淚眼朦朧,又眼含怒氣。皇帝站於下首,冷著臉不吭聲。耀月微微鬆開手,長時間緊握,掌心中早留了印子,猛的退出,十分疼痛。
收斂了臉上的情緒,耀月放輕腳步進去,在二人麵前跪了,磕頭請安,“兒臣給太後娘娘請安,給父皇請安。”
太後冷哼一聲,別過眼去並不理會。倒是皇帝,淡漠的瞅她,眼中一抹利光,也不叫她起,“你怎麼來了?”
“回父皇的話,兒臣掌管掌禮司,今兒是重陽祭祀,便早早進宮來準備。去壽安宮不見太後娘娘,聽說娘娘在父皇這裏,便來此處請安。”
說罷,耀月一臉惶恐,“是否兒臣亂了規矩?還請父皇恕罪!”
耀月說著,便又在地上叩頭。皇帝眼神雖還冷,隻是利光漸漸淡了。太後似乎是氣憤不過,猛的站起身走至皇帝麵前,“耀月,你從前是近身伺候過皇帝的。祭祀時辰快到了,掌禮司那裏哀家會替你看著,你速速伺候皇帝穿衣,要是誤了時辰,哀家為你是問。”
這話說的極重,還沒等耀月應答,太後看也不看皇帝一眼,挺直脊背走了出去。耀月跪在當下,目送著太後身影遠去,又回過頭,順勢一抬眼,發現皇帝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耀月被嚇一跳,趕忙又低下了頭。
靜,從來沒有過的靜。
皇帝一直不叫起,耀月也不敢起身,隻得一直在地上跪了。如今雖是初秋,可天氣依舊燥熱,耀月又是一身大妝,被這一連串的驚嚇弄的汗流浹背,額頭更是濕濡。耀月隻覺得頭頂上方有一抹利劍,壓得她喘不過氣。
終於,皇帝鬆了口,寥寥幾字,算是解了她的罰跪。
耀月謹慎起身,卻不想跪的時間久了,腿麻的緊,酸痛不已。耀月沒防備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跌出去,正在閃身的當口,一雙大手有力的抱住她,免了她的皮肉之苦。
似是有人緊緊攥著她的心,耀月的呼吸瞬間停了兩三秒。這大殿之上就她和皇帝二人,這個時候扶她的,除了皇帝還會有誰??
耀月匆忙抬了頭,正是皇帝,正冷冷的看她。耀月臉色一白,掙紮著站好,脫離皇帝的懷抱。
“奴才魯莽,求皇上恕罪。”
耀月低垂著眼眸,似乎被驚嚇過度,惴惴不安。赫連嘉靜靜的看著她,半響,冷笑道,“是太後讓你來的吧。”
耀月心下一涼。這一年不見,皇帝性情果然是變了很多,一向是孝子的他,何時用這樣的口氣說過太後?
雖腹誹著,可耀月也沒否認,“皇上說的極是,太後娘娘著人在安定門等了奴才,叫奴才來???勸勸皇上。”
“喔,”見她如此直白,赫連嘉唇邊漾出一抹玩笑,轉身在榻上坐了,似是而非的看著她,“那麼你說說,你預備如何勸朕。”
赫連嘉的目光,涼薄中帶著陰鷙,打在耀月身上,像是針刺般的痛。耀月侯間微動,片刻後,撩起衣袍跪於地上。赫連嘉似是不解,懶懶問道,“朕,不曾讓你跪過。”
“奴才接下來所說,是觸犯君威大不敬之言,奴才萬萬不敢站著說。”
言及此,皇帝仿佛是聽到什麼好笑之言,咧嘴一笑,搖搖頭,“有意思!一年未見,朕以為蘇耀月會有幾分改變,卻不曾想,還是這般的古板守舊。”
言語中似是有嫌棄之意,“罷了,你且說來,朕也順便聽聽,蘇耀月到底有沒有長進。”
“謝皇上!”
在地上叩了頭,耀月緩緩直起身,道,“奴才聽說,皇上要晉怡貴人為嬪,領諸妃跪拜。”
皇帝倒是不客氣,承認的極快,“是,朕的詔書都寫好了,晉怡貴人為怡嬪。”
“後宮之人,包括太後娘娘在內,看待此事,也隻是以為皇上寵愛怡貴人,欲給她天大的榮寵。奴才是皇上的兒媳,是晚輩,不敢猜,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是,無論皇上是否寵愛怡貴人,奴才都認為皇上不該讓怡貴人進日月壇。”
皇帝也不惱,還是先時那副笑模樣,“說下去。”
“若皇上真的寵愛怡貴人,讓她晉嬪,進日月壇領諸妃叩拜先祖,這是將怡貴人推向萬劫不複之地。先時已有先例,皇貴妃娘娘那樣得太後和皇上的庇護,最後還是香消玉殞。天道循環,講究個度字,何時該做何事,享受怎樣的榮寵,冥冥中自有定論。若以一己之力欲改變天道,則禍害無窮。”
皇帝嘴角的笑容慢慢隱去了,耀月心頭瘋狂的跳動,震耳欲聾,“若皇上不寵愛怡貴人,那麼更不該讓她進日月壇。那裏除卻供奉祖先神位,也還有曆代皇後之位。皇貴妃娘娘承蒙皇上關愛,太後垂憐,得以進日月壇,為子孫世世代代煙火供奉,並遙看皇上於神界祈福。怡貴人的來曆皇上比奴才更清楚,若是皇貴妃娘娘看見您將怡貴人送入日月壇,並且給了她這樣的榮寵,九泉之下,娘娘該是怎樣的心痛?生人尚且要存活,豈有讓已死之人不得安寢之道理?皇上讓怡貴人領諸妃祭祀,到底是折磨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