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比劃著,言辭中充斥著惶恐與慌亂。然而卻被依夏毫不留情地打斷:“你也知道死的是個罪妃,既然曾經也是個主子,你在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別說了,知道了。”
內侍禁不住渾身顫抖,連連叩首道:“尚宮大人饒命,求您看在小的當差十幾年的份上,在盧宮正前美言幾句……”
依夏不耐煩地揮揮手,仿佛在驅趕蠅蟲一般。那青衣內侍訕訕地閉了嘴,一時沒了主意,臉色漲得通紅。清簌看著他的眼睛,隻覺得他的眼睛裏一片惶恐與空寂。而依夏幹脆不去看他,隻輕哼一聲:“昨兒把你們召集過來的時候,說過什麼來著?”
內侍愣愣地不說話,卻見依夏忽然轉身,目光淩厲,衣袖一拂,厲聲道:“昨日本官說了,你們這些內廷做官的,多半與前朝罪妃鄭氏有些牽連,如今沒有受到懲處,已是陛下隆恩萬丈。既然如此,不想著做好自己的差事,成日裏搞那些歪門邪道,犯了這樣的大錯,還有臉跟我請罪?你自個兒去宮正司,跟盧公公請罪吧!”
話音剛落,隨手一揮,幾個深藍色衣衫的內侍已經將他拿下,轉眼就往庭外押解。清簌奇道:“怎麼他的差事出了問題,要向你來報告?”
依夏看了她一眼,語氣似乎渾不在意:“前段時日內務府管事的被查出與前朝罪妃鄭氏家族有利益牽連,被法辦了。盧公公大概是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就委托我先行代理內廷文選司司正一職。”
文選司掌管人事調動大權,清簌知道,凡大家族中,擁有這個權力的人甚至在某個方麵比族長還教人懼怕。清簌憶起以前對盧慶植的印象,知他是個會察言觀色且秉性正直的人。依夏從前未曾擔任過女官職位,隻在惠妃眼前任高級女官,盧公公能給她這樣大的權力,肯定不可能是收受賄賂之類的,這件事定然與皇帝脫不了幹係。隻是不知皇帝為何如此?
清簌不動聲色,隻看向她:“姚妃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依夏姐姐方才沒有問他,就直接把人帶到宮正司,就不怕盧公公覺得你不負責任?”
依夏微微勾起唇角:“這個內侍我很清楚,是鄭氏管理後宮時任命的。盧公公正愁沒找到由頭處理掉這樣一批人,我把人給他送過去,他高興還來不及;若是現在就給他限定了罪名,不就幹擾他定罪了嘛。姚妃是先帝的嬪妃,在冷宮裏住了十幾年都沒事,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問題……他無論如何是不能善了的。”
“但是我見他惶恐的樣子,似乎這樣下定論為時尚早。”清簌皺眉道。
依夏輕輕挽起她的手,拍了一拍,肅容道:“你這是在懷疑盧公公不能秉公辦事嗎?”
清簌轉過頭去,望著院中的那棵桂花樹,許久不發一言。依夏見狀,不由道:“妹妹在怪罪姐姐?也罷,妹妹是皇帝眼前的紅人,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姐姐可不敢惹你生氣。”說著噗嗤一聲笑了,正色道,“也罷,妹妹就要求姐姐做一件事來賠罪如何?隻剛才那件事不能再提了,畢竟人已經送到宮正司,我可怕被盧公公責罵。”
清簌望向她,神色如常:“姐姐說哪裏話,妹妹怎麼可能怪罪姐姐。隻是不知道那姚妃是個什麼來曆,怎麼在冷宮中呆了那麼久?”
餘光瞥見四周的內侍們都低頭垂手,假裝正經辦差,實則各個伸長了耳朵想聽的樣子,依夏撫了撫鬢邊碎發,牽起清簌的手,淡定地朝正廳內走去。雙雙落了座,依夏這才悠悠道:“其實這件事我也是聽說的。這位姚妃,便是先帝二皇子的生母。”
二皇子?清簌知道先帝內寵不多,子嗣更是隻有三人,除去早夭的二皇子,活到成年的隻有當今陛下承彰和三皇子。三皇子下獄後,放眼整個大梁,承彰的皇族近親就隻剩下一個昭華長公主了。想到本朝皇室子嗣不豐,宮中之人也有諸多猜測。清簌入宮晚,宮中早沒了關於二皇子的傳聞,是以略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