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息十年,慕州城
喧嘩的集市,彩燈縱橫。大紅的綢帶,氣派的隊伍,一路敲鑼打鼓。
道路的兩旁幾乎被看熱鬧的路人圍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議論穿插其中。
“這麼宏大的送親隊伍啊!——我這輩子都沒見,誰家的喜事?”
“你居然都不知道,外鄉來的吧。我們慕州城的首富陸勳,陸大人總知道吧,那是陸府大小姐出嫁那,哎呦,你看著嫁妝,我們這些老百姓幾輩子都賺不到啊!”
“真的假的?一直有聽聞陸府千金‘美人傾城,一笑傾心’的美名呢,是誰家這麼好福氣呀?”
“什麼好福氣,你也不看看這隊伍走的方向,那可是京城!天子的地盤。迎娶陸大小姐的可是一位皇子那,還是威名赫赫的二皇子殿下呢!”
“不會吧,我怎麼聽說二皇子就要遠征塞外了,陸大人舍得自己的明珠去塞外風吹雨打?”
“我二姑的弟弟的三舅爺的表妹的朋友的堂哥就在陸府打雜,怎麼會錯!據說陸大人最近又升官了,說不定就是這親事的緣故呢”
“噓——這種關係你也好意思搬出來,再亂說話,當心你的腦袋!”
……
諸如此類的對話,多不勝數,街道兩側被圍的水泄不通,擠滿了觀望的人群,一派繁華熱鬧之景。
而在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陸府,與之截然相反的角落,無人問津,滿地荒涼。
秋風颯颯,吹落了枯枝上最後一片落葉。
在夏季競相爭豔的花朵因無人打理,如今已衰敗近半,焉焉地垂著頭,無力再撐起那早已泛黃的枝葉。
一如屋中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婦人。
空蕩的房間,竟無一個下人在此守候。
隻有一個嬌瘦的約摸八九歲的女孩跪在床沿,淚眼婆娑,嗚咽地哭著,幾夜的勞累與操心令她的眼睛近乎浮腫。
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嘴裏卻依然不甘心的喊著:
“娘,娘!不要離開雙兒,您睜開眼睛看看雙兒啊,娘!——”
許是隱約中聽到了女孩的的聲音,婦人吃力地半睜開翳眼。
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她隻能憑著感覺找到陸念雙的位置,幹瘦如柴的手指輕輕顫動。
她看到這細微的動作,忙抓起來緊緊握住,將身子靠近,以便聽清婦人的呢喃:
“不行了,雙兒,娘要走了,記得要乖,要聽,聽爹的話……”
“不……不要!雙兒不要娘走,爹不好,爹都不來看娘。”陸念雙哽咽著。
“別胡說……你,爹隻是太忙了,他,他那時那麼愛我,為我摘花,許,許我一生……多好,多好……好想回到那時,還在靜曳城,他還……你聽,外麵的聲音……是他,他來接我了……”
婦人的聲音細若蚊蠅,也愈來愈輕,直至再無聲息……
陸念雙不敢相信地看著那隻幹瘦的手無力地垂落。
難言的苦楚充占心頭,她瞪大了紅腫的雙眼,喉間似是堵了一塊鉛,一時竟發不出任何聲音。渾身忍不住顫抖著,她用瘦弱是胳膊吃力地搖動著婦人。
然而已經失去的事實,夢魘似地映刻在心!!
娘,死了……
“娘!!!————”她嘶啞絕望的呼喚回蕩在屋內,如同厲鬼的尖叫,刺耳難聽。
娘,您走了,雙兒怎麼辦,您是雙兒唯一的支柱了啊娘!自您病倒,整整三個春秋,九百多個日夜,爹就不曾來看過一次,說過一句。
隻因傲慢的二姐過來,嫌棄的一聲:“瘟疫!”,下人們便爭先恐後地逃離病房。
在這被人遺忘的角落,隻有雙兒與您相依為命……
可如今,雙兒對這世,還有什麼可留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