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後記)
遇見一棵樹,我有時會想起美國哲人愛默生的名句:“每一棵樹都值得用一生去探究。”樹幹、枝椏、樹幹上的洞口、枝椏上新鮮或枯敗的葉片,或者落在樹枝上的鳥糞,樹的外表和內在,樹的周圍世界,這一切都是一棵樹整體的一部分——而短篇小說,就是能照亮樹木任何一部分的那道光。
時至今日,我隻遇見過一次:一條馬路,這邊落雨,那邊卻是幹地。這是雲在作怪,我一會兒跑進雨裏,一會兒又跑出來,是一次遊戲,也是自己的行為選擇;而寫作是偶然和偶然的多次遇見:一個故事,腦汁在奔跑互搏,故事的創想和路徑、人物的意圖和關係,最初的爆破點是否漸漸熄滅……念想在糾纏,能否遇見最佳的選擇,跟祈禱沒有關係,故事的爆破點跟祈禱也沒有關係。
遇見故事裏的人物,他很可能引領著你去寫,我喜歡這樣的人物。每個人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還在故事裏運動的人物也是如此。我越來越相信寫作的機緣——寫作者和故事人物的機緣。
寫作者和讀者,陌生感遇見熟悉感——寫作者在熟悉裏寫出陌生感,讀者在陌生裏讀出熟悉感。
遇見大作家巴別爾的這些話:“我們不能照著生活去寫小說,我們應該照著小說去生活。”寫著寫著,又會覺得生活本身沒有什麼意義。照照鏡子,看見的是真實的自己嗎?走出家門的這個人,還是剛才照鏡子的那個人嗎?
美好的無聊是存在的。這是福樓拜的話。遇見無聊 卻能欣喜的人,才能避開生活跟自己開過頭的玩笑,雖然生活本身就是玩笑。
遇見這本小說集《棲》,隻看封麵,不打開來看,也是一種遇見。
遇見你……遇見,不是預見;存有未知之心的遇見,記憶才能更久遠、更深刻。
遇見真實的人物和事件,遇見非虛構。
路上遇見的是陌生人。芸芸眾生,小我一個。
要把自己融入人群之中,這是自己遇見自己。
2012年初春於天鵝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