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烏托邦
文/大內茂男
一、亂步的長篇小說——概觀
江戶川亂步就像他本人曾經描述的:“我的性格中缺乏耐心,因此似乎隻適合一氣嗬成的短篇或中篇。”大多數人都不把他歸類為本質上的長篇作家。事實上,從出道作《兩分銅幣》到晚年的《欺詐師與空氣男》,凡是被視為佳作、傑作的作品,幾乎都是短篇或中篇,長篇隻有《帕諾拉馬島奇談》、《孤島之鬼》、《十字路》等兩三篇而已。對於亂步文學,這種評價還是比較一致的。
然而在亂步的創作生涯裏,其實寫過近三十部的長篇作品。而且不管是戰前的平凡社版《江戶川亂步全集》、新潮社版《江戶川亂步選集》,以及戰後的春陽堂版《江戶川亂步文庫》、桃源社版《江戶川亂步全集》,編輯方針都是將這些長篇視為招牌刊於卷首,短篇及中篇反而收錄於其後。換言之,對於亂步的文學評價,與這些全集的編輯方針(這可以說是讀者人氣的最新指標)完全背道而馳。評論家、專業讀者與大眾、一般讀者之間的評價落差如此巨大,這樣的作家應該十分罕見吧。
戰後沒多久,亂步曾有感而發:“戰前流行‘煽情·獵奇’這種詞彙,我的推理小說作為個中代表之一,遭到有心人士的猛烈抨擊。”這裏的猛烈抨擊,主要是針對亂步在當時的大眾娛樂雜誌上連載的通俗長篇作品。事實上,亂步的長篇作品幾乎如同作者自嘲的,是“通俗武打劇”,是描寫壞人(多半是極端的性格異常者)與好人(大部分是名偵探明智小五郎)虛虛實實周旋的鬥智小說。雖然水準頗低,但其中的驚悚、懸疑的情節令人歎為觀止,加上近乎荒唐無稽的豔情與恐怖細節點綴其中,於是這一連串作品,在戰前的某一時期,的確成了大眾閱讀的寵兒。各家雜誌爭相連載亂步的長篇作品,也是這個原因。說到推理小說,當時的讀者直接把它等同於亂步的煽情、獵奇長篇。事實上,除了亂步以外,在大眾娛樂雜誌連載長篇的推理作家還有甲賀三郎、大下宇陀兒、橫溝正史等人,為數不少,然而不能否認,他們的光彩都被亂步狂熱的人氣壓倒,相形之下,失色許多。
話說回來,談到亂步這些通俗長篇作品寫得如何,就像人們之後針對每一篇作品做的評論,借用亂步自己的話:“要在這類雜誌上連載,本格作品不是最好的選擇,下筆時就算沒有整體大綱也無妨——坦白說,每個月刊載的內容,整體的連貫性並不重要,但情節必須引人入勝,這才能取悅讀者和編輯。”以至於收錄成單行本時,許多作品都顯得支離破碎。故事的整體架構,在《吸血鬼》(一九三○)和《盲獸》(一九三一)中已經被固定下來了,之後的作品幾乎都是在重複相同的結構,隻在細節做改動。從這個觀點來看,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大眾讀者享受的不是亂步長篇中的故事內容和情節,而是不知厭倦地欣賞著故事裏獨特的豔情與恐怖氛圍。
當然,亂步也對自己的不足感到厭惡,甚至到了自卑的程度。亂步曾經回憶,戰前他會主動請纓執筆中央公論社版《世界文藝大辭典》(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三七年)推理小說及推理作家項目,“幾乎可說是為了替我的通俗長篇低俗化推理小說而謝罪”。在連載戰時唯一一部長篇《偉大的夢》時,亂步在“作者的話”中提到:“我想要描述一個夢。當然,不是昔日的噩夢。”此外,在戰爭剛結束的隨筆中,亂步也反省道:“我非常後悔,真不該在連兒童都會閱讀的低水準大眾娛樂雜誌撰寫豔情且恐怖的推理小說。我今後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以往,亂步的通俗長篇幾乎從未被當成正式評論的對象,可能也是顧慮到作者對自己作品心懷罪惡感吧。既然亂步的通俗長篇被他視為過去的糟粕,現在的我們也完全不值一讀嗎?我絕不這麼認為。如同前文提到過的,亂步的通俗武打長篇,是鬥智與動作、驚悚與懸疑的寶庫。我想現今仍有不少人立誌創作諜報驚悚或武打動作之類的作品,對這些有誌之士來說,想要學習驚悚場麵的營造方法,吸引讀者眼球的寫法,亂步的通俗長篇是再適合不過的教材。從這個層麵上來看,雖然角度與短篇、中篇大不相同,但亂步的長篇今後仍有許多值得研究之處。基於這樣的目的,我嚐試將亂步的所有長篇小說依發表年代一一加以評論,評論對象不隻通俗武打作品,也包括較為嚴肅的作品。
二、初期長篇小說——《蜘蛛男》以前
1.《黑暗中的蠢動》①
對於這部小說,亂步曾經做過這樣的評價:“我想在這部小說裏營造一種情色糜爛的氛圍。”這部作品幾乎可說是冶豔怪奇的大集合,文中有非常詳盡細致的關於女性裸體的描寫、偷窺女浴池的刺激感受、被關押在暗無天日洞窟中的恐懼,最後筆鋒一轉,作者把嗜食人肉者放在顯微鏡下,總之這部小說可以稱之為豔情與恐怖終極表現的作品。
在這部作品中,《紅色房間》、《百麵演員》、《人間椅子》等怪奇短篇中“全是騙人的”大逆轉式結局完全銷聲匿跡,文中情節荒誕無稽,讓讀者戰栗,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現實感,被生動地描寫出來。這種商業化的膽魄,應該就是亂步後來能夠創作出像《蜘蛛男》一樣連載通俗長篇的原動力吧。
2.《湖畔亭事件》②
或許是考慮到連載雜誌的整體風格,相對於《黑暗中的蠢動》,《湖畔亭事件》不管是在情色或恐怖度上,都平凡無奇得多,根本無法同等比較。故事的情節設置與短篇《二廢人》相同,故事中的主人公都設計了一個天衣無縫、把對方感受考慮在內的犯罪計劃。結構上,故事後半部分,犯人都向對方解說了事件的前因後果。這樣的架構,在中篇《陰獸》及《石榴》中也使用過。
主人公把利用透視原理組合而成的偷窺機關帶進溫泉旅館,安裝在浴場的更衣室裏,觀賞鏡頭則放在自己的房間裏,暗中偷窺女人獨自在更衣室裏的行為表現,並樂在其中,這是潛藏在人類心底深處的欲望,是一種心理弱點,隻要是人都不可避免。但亂步著眼這一點並將其具象化為小說,這是隻有亂步才做得到的大膽放肆。文中甚至還出現鏡子以特寫的方式呈現血腥的殺人場景,效果可以打滿分了。小說的前半部,即使在性禁忌已然消失、性描寫大為自由的現在讀來,依然不失趣味。這是因為偷窺裸體與偷窺癖好雖然和性好奇有許多共通之處,本質上依然有所不同的關係吧。
此外,在創作《湖畔亭事件》的同時,亂步也在《寫真報知》上連載長篇《欺詐師與空氣男》,隻是由於雜誌停刊,連載數回後便告中斷。
3.《帕諾拉馬島奇談》①
亂步曾說,在他的連載長篇裏,“事先略有構想”的僅《帕諾拉馬島奇談》和《孤島之鬼》。甚至說在這部作品中,他“率性寫下一相情願的夢想”,因此“可說是寫得樂在其中”。
從挖開墳墓、移開屍體、佯裝死而複生這異想天開的前半段,到盡情描寫帕諾拉馬國——烏托邦國度——的華麗幻想,全是隻有依靠亂步的想象才能構建的獨特世界。可惜若能更進一步刻畫小說中女人“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丈夫嗎?”的懷疑心理,整個作品就更完整了。這樣一來,最後的殺人場麵應該會更為生動有張力。亂步大概是受到萩原朔太郎的稱讚,他曾說這部作品“感覺是我連載作品中破綻最少的一部”,隻是我認為破綻不多,並不就意味著傑出。
總而言之,極盡幻想之美與違背道德的帕諾拉馬島,作者對它刻畫入微的描寫,如果用電影呈現,完全是一個特效的世界,把它和短篇《火星運河》一起作為亂步詠歎超現實主義的散文詩來看,也十分有趣。關於最後推理小說式的結局,亂步認為那與《天花板上的散步者》的推理部分一樣,算畫蛇添足。但這樣的說法大錯特錯,如果沒有揭露真相的情節,這篇作品即失去畫龍點睛之妙。
4.《一寸法師》①
亂步的小說在全國兩百萬名讀者麵前亮相,這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來看,可以說這是一部具劃時代意義的作品。無論如何,亂步此時麵對的是《朝日新聞》的讀者,不能再寫出《黑暗中的蠢動》那種駭人聽聞的內容,以至於創作的過程備嚐艱辛。亂步在預告中寫道,本篇故事內容將會“努力不寫成純本格作品,風格必須低調內斂”,不過完成後的作品,把它歸類為一部普通的解謎本格推理小說也無妨。
不過,亂步喜好的獵奇作風仍點綴於其中。淺草公園中猥瑣場麵的描寫、詭異的帶著活人手臂四處遊蕩的一寸法師、掛在百貨公司西服人體模特身上的活人手臂、被放進丘比特人偶裏的屍體、有三個出入口的秘密基地等,日後在《蜘蛛男》和《盲獸》中運用自如的各種詭計,都可以在這部作品中覓得其萌芽的蹤跡。讓人連連驚呼的怪奇性,錯綜複雜的謎團看得人掌心直冒汗,最後名偵探明智小五郎“名偵探召集所有人員,娓娓道出前因後果”,進行一場深入淺出的長篇演講,結局還透露出《黑手組》式的溫情主義,如此徹底娛樂大眾的作品,怎麼可能不受歡迎?
遺憾的是,亂步絞盡腦汁,總算寫完《帕諾拉馬島奇談》和《一寸法師》,之後“終於再也擠不出任何創意。我對自己的作品感到羞恥,厭惡自己、厭惡他人,形容得滑稽一點,我真想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從那時起,亂步進入他的第一次休筆期。
5.《孤島之鬼》①
昭和三年(一九二七),亂步由於中篇《陰獸》的成功而重返文壇,在森下雨村的勸說下,著手撰寫這部長篇。亂步說:“……事前已略有構想,但實際下筆才發現先前隱約構想的或有不妥,結果還是得為每個月的截稿日發愁。最後隻能寫出這種程度的作品。”但對於這部前半是本格推理、後半是怪奇冒險,風格結構變化多端的驚悚小說,評論家比較一致地認為這是亂步眾多長篇中首屈一指的作品。
這部作品的靈感據說來自於《鷗外全集》中涉及的兩三行關於中國製造殘廢的描述,而主角在地下洞窟迷宮彷徨的心理過程,還引用了鷗外翻譯的《即興詩人》一節。《心理測驗》、《鏡地獄》等故事的結構在這部作品中也有所體現,由此可確定一點,亂步初期鑽研文筆的方法,非常值得探究。不過關於主角的同性戀傾向,盡管亂步本人曾深入研究過同性戀,但就像他自己說的“因為是推理小說,沒有機會盡情書寫這段不尋常的愛情,實為遺憾”。話雖如此,也絕不像亂步說的“甚至成了故事發展上的阻礙”,同性情愛仍舊為作品增加了厚度與充實感,隻是沒有詳盡描寫到讓所有讀者都能夠接受的地步罷了。
這部作品的密室殺人詭計中用到“景泰藍花瓶”,等於是現今山田風太郎①忍術作品的先驅。故事中也出現了暗號文,但與《兩分銅幣》及《黑手組》的暗號相較,遜色許多,或許是因為刊載在大眾雜誌上,必然要考慮到這個製約要素吧。“八幡不知藪②”也在亂步後來的長篇裏經常看到,並成為這部作品後半段的主題。亂步曾提到,這部作品是“賣文主義的肇始”,還說“這篇小說沒有經曆過去那種潔癖式的執著就完結了,算是多少熟練了一些……這也成為我撰寫《蜘蛛男》的動機之一”,由此可知,這部淚香③調的長篇力作在亂步作品係列中,意義也極為重大。
三、戰前長篇小說——《蜘蛛男》以後至亂步全集
6.《蜘蛛男》①
這是講談社出版係列的第一部作品。這部作品獲得了空前絕後的好評,致使亂步在接下來的十年內,通俗長篇的創作數量呈井噴式增長。從這層意義來看,無論作品本身好壞與否,這都是一部值得紀念的作品。
談到這部作品的執筆動機,亂步曾表示:“從休業狀態重新拾筆,陸續發表《陰獸》、《煙蟲》、《帶著貼畫旅行的人》、《蟲》,一路寫來,雖然受到部分讀者好評,但作者本人卻全然沒有自信……簡單說,因為寂寞至極,我越來越自暴自棄”,他承認被講談社的信念及風氣打動,“或許是那些觸動對我產生了作用”、“講談社標榜的‘老少鹹宜的小說’,我實在不會寫,因此當我取得了可以出現輕度的殘酷描寫的許可後,我以淚香與勒布朗的混合風格為書寫目標”。結果,“對推理小說的讀者來說,這不過是一部荒唐的冒險怪奇小說,卻意外大受歡迎。無數純真的讚賞之詞湧入作者耳中”。之後,這篇小說在讀者投票中也“獲得最高票數,眾多記者不斷吹捧,我一定是有點兒飄飄欲仙了”。這部作品受到歡迎的情形就是如此。
中島河太郎②在春陽堂版《江戶川亂步文庫》的解說中說道:“的確,對推理有一定研究的讀者來說,書中用到的詭計相當老套,但是作者用隻有少數讀者才能夠領會的推理小說魅力——異想天開的詭計和凶手的意外性——為骨架,用淺白達意的文字描述,獲得如此驚人的回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並評價這部作品“平易地反映出推理小說的醍醐味”,“在娛樂雜誌界奠定了推理小說不可動搖的地位,具有開天辟地的意義”,我認為這番評價非常中肯,完全切中要害。總之,當時,有不少推理名家積極撰寫長篇作品,與這部《蜘蛛男》同一時期,就有大下宇陀兒①的傑作《蛭川博士》、甲賀三郎②的《幽靈凶手》。但在人氣方麵,似乎都不敵亂步。
身為作家的亂步,若不經常受到讚賞,就會立刻喪失自信,無法寫作。大概是因為這部《蜘蛛男》是通俗小說第一部作品的緣故,老實說,我覺得比起接下來的《魔術師》和《黃金假麵》要遜色許多,但或許因為這是第一部讓亂步大紅大紫的通俗作品,亂步直到晚年都對它相當有信心——戰後重新出版這部作品的世界社編輯曾向我提起:確實,絕世殺人魔那極盡殘忍淫靡的種種惡業,與交手不過兩三下便識破其真麵目的名偵探明智小五郎,這是一部將兩人之間那“仇恨綿綿、無盡無休的鬥爭”極盡呈現的作品。作者誇張了《一寸法師》中的各種詭計,借用隨筆《電影的恐怖》的構想,再加入《帕諾拉馬島奇談》中人工樂園的靈感,碰撞出迥異於《陰獸》中的亂步,有一種亂步寫作結構大整合的意味,僅從這點來看,可以說確實是一部佳作。而這部《蜘蛛男》中的情節、結構模式,也反複出現在後來的作品中。
7.《獵奇的結果》①
這部作品在亂步的長篇作品中,算是最為獨特的一部。亂步最初的詭計是兩人一角,似乎打算借鑒《雙生兒》、《盜難》、《一人兩角》、《疑惑》、《接吻》式的驚悚,創作成短篇,但對於解開還有另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不知作者原本如何設定這樣的恐怖真相。總之,就前半部而言,這是一部驚悚有趣的作品。然而亂步似乎不打算對這不可能發生的事予以明確合理的說明。時任主編的橫溝正史實在不忍心看到亂步編寫下文的痛苦模樣,便伸出援手:“幹脆模仿《蜘蛛男》的風格吧。”亂步聽從他的建議,將後半部改題為《白蝙蝠》,從小標題的風格到情節、脈絡都煥然一新,甚至讓明智偵探出場,轉化為一個以政治陰謀為核心、穿插打鬥場麵的故事。“人類改造術”這種空想科學的詭計,顯然,是借用淚香的《幽靈塔》吧。
亂步自己可能也深感歉疚,特地在全集末尾為“每個月的三心二意,導致情節散漫及其他諸多缺點”致歉。我曾經幻想,若在戰前以這部作品的前半部為基礎,通過不同的形式有獎征求後半部,或許會誕生一部非常有趣且與眾不同的小說,不過事到如今,這已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總之,唯獨這部長篇,不管從哪方麵看都隻能說是一部失敗作品。
8.《魔術師》②
亂步因《蜘蛛男》獲得一致好評而揚揚自得。《蜘蛛男》連載結束後,緊接著動筆創作《魔術師》,並把時間設定在《蜘蛛男》事件後,作者甚至沒讓明智小五郎好好休息一下,立刻讓他再次出動,這似乎也從側麵反映了作者的心聲。這部作品的靈感與詭計,顯然來自範·達因的《格林家命案》。
這部作品中的構想離奇、情節曲折,是典型的亂步式大眾讀物,隻有他才寫得出。不過,雖說每一期都高潮迭起、峰回路轉,環環相扣的情節險象環生,結構無可挑剔,但中間的伏筆線索實在太弱,是這部作品的一大敗筆。如同甲賀三郎也曾指出的,就算凶手知道自己在繈褓時期被掉換了,但因這理由而加入複仇鬼幫派,助紂為虐,向父母兄弟複仇,實在有違人性。這部分若能夠加入些更讓人信服的鋪墊,讀者的接受度會更高。總而言之,亂步事先沒有構思好大綱的缺陷,也就此暴露出來了。
盡管有這些缺點,這部作品仍然十分有趣。在亂步的通俗武打作品中,本作可以和《黃金假麵》合稱為雙璧了。短篇《跳舞的一寸法師》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的詭計,在故事裏也得到運用,同樣也是以馬戲團為舞台,效果十足。
9.《黃金假麵》①
這是一部讓亂步在大眾小說界奠定地位的傑作。《國王》是戰前出版量最大的娛樂雜誌,標榜適合全家人閱讀,是講談社的招牌,也是雜誌界名副其實的國王。因此亂步說他盡量不在作品中寫出殘虐和變態性欲等猥瑣的內容。
這部作品的主角與《蜘蛛男》的殺人淫樂者及《魔術師》的複仇鬼迥然不同,竟然是亞森·羅賓(特意稱其為主角,因為亂步的通俗武打作品乍看之下都是以名偵探明智小五郎為主角,但實際上經常變換手法、屢出新招出場的殘忍凶手,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主角,明智不過是為了讓故事增添推理小說趣味的第二主角罷了。雖然同樣有明智出場,但這一點是區別亂步的通俗長篇與《D阪殺人事件》、《心理測驗》等短篇的根本不同之處)。讓發膚顏色完全不同的法國怪盜紳士當主角,尋常的喬裝手法根本派不上用場,因此亂步想出讓他戴上黃金麵具的苦肉計。據說這個靈感得自馬塞爾·施沃布①的《黃金假麵之王》(Le Roi au masque d’or)。作品中描述的“黃金假麵平板無表情,像能劇麵具一樣,一抹鮮紅的液體從嘴角淌流到下巴,全身包裹著鬆垮鬥篷般的金色服裝,麵具的裂口呈新月形,那神情看著好像在咧嘴笑, 不過確實也能聽到‘咻咻’怪笑聲”,表演效果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