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心光
站的高一點,我們的思想基點也會升高一點,我們所感知的人生就會全然不同於落葉滾過的地 麵,雲霧霞光飄繞的峰巒疊嶂是萬千氣象的絢彩人生。如果我們真能巡遨九天,胸中吞吐宇宙大理,讓思想先於我們的肉體做深層的全方位的掃描,那麼我們就會令平凡的生命閃耀出不平凡的光彩。我們便真會感覺到心光與太陽之光一樣燦爛無比。
學會獨處
也許因為我是獨子的原因,或者因為天性懦怯,受不了獨處的恐懼,因而自小就知道找朋友。雖然不是芳草遍及天涯,但朋友確實交往了不少,我為此深感自豪。
然而遺憾的是我並沒有因為不懈的努力而使與生俱有的孤獨感減弱,反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強。這是為什麼?我常常麵對清冷的星空尋找答案。無月的晴夜,繁星如織,銀河的最亮處更猶如密實的飯團。它們悉心交談,親密無間,有的還勾心鬥角,擠眉弄眼,煞是熱鬧。但事實上,我們隻是站在了一個極其狹隘的視角,且是在一個心不由衷的經驗暗示基礎上得出的一個自欺的結論。天文學家告訴我們,它們的距離是以光年計算的。在浩翰的宇宙,它們都似如孤獨的遊子。由此我得出了一個也許是荒謬的答案。人的思想如同夜幕中閃爍的星辰,它們相互吸引,牽製,依照宇宙統一定規運行。但又互不幹涉,自成體係,無法進行實體的對接。我們所能溝通的是心靈發散的輝光,而不是物質的融合與一統。即使並肩攜手,甚至同枕共眠,那靈魂相距的路程也如同星際般遙遠。因此由於靈魂的獨立,人生始終無法解決心靈孤獨的問題。
秋日登南山,看見一麵十分險峻的峭壁之上有一簇豔麗的葉片。其枝葉孱弱嬌小,大不盈尺。由於其周邊數丈之內竟無一根纖草,因而越發引人注目。它獨植於懸崖的縫隙之間,承甘露香霖,受日精月華,得四季錘煉,演幻出紅、黃、綠、紫、褚五色綺彩。孤傲中更顯奇俏無比。它處險不驚,自得其樂,逍遙地體驗著生命應有的曆程,獨享著一種漫坡林木無法領悟的風光。它學會了獨處,而且非常成功。當然,一簇草木隻是被動地適應 生存的環境,它所能給予我們的隻是一種啟示,而真正意義的卻是我們人類自己為自己戰勝孤獨所推崇的典範和創造的英雄。
十八世紀英國著名作家笛福為我們塑造了一個孤獨的冒險英雄魯賓遜的形象。他在落人荒島二十八年孤獨的拚爭中,讓我們感受到了人類不屈從於環境壓力,勇於進取開拓的精神對謀求生存和擺脫困境是多麼的重要。正如英國文學史家艾倫認為的那樣:說到底,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都遭受孤寂的折磨。 因此《魯賓遜漂流記》其實是描述一個普通人經曆感受的寓言故事,因為我們都是魯賓遜,像魯賓遜那樣孤獨是人的命運。
漁夫桑提阿果老人是海明威在其小說《老人與海》中塑造的硬漢人物。是一個在重壓之下仍然保持優雅風度的老人,一 個精神上永遠不可戰勝者。老人八十四天一連出海打魚都一無所獲。第八十五天的早上,他又頑強地駕船出海,他要到深海裏去打一條大魚。經過兩個晝夜的奮戰,他終於征服了一個龐然大物。然而這條大魚被拖回的過程中又被大批的鯊魚吃掉,最後隻拖回一付巨大的魚骨架。老人自問是什麼打敗了他,結論是什麼都不是,是我出海太遠了。”老人在孤獨的大海上,不斷地和魚、和鳥、和大海對話,他的臂力、理性和意誌力的綜合,集中表現出人類力量的光輝。老人靠自己的精神與理念堅韌地支撐著,最終戰勝了大魚,也戰勝了孤獨、失敗,戰勝了自身。正如書中所言:“ 一個人並不是生來要給打敗的,你盡可以把他消滅掉,可就是打不敗他。”老人是在獨處的狀態下完成英雄壯舉的,他要感動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也許真正的英雄大多是落寂而孤獨的,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稱得上是硬漢,是英雄。
馬克吐溫說“十九世紀有兩個奇人,一個是拿破侖,一個是海倫凱勒。”而寫出《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這篇文章的奇女子就是在無光、無聲、無語的孤絕歲月裏熬過了八十七年的海倫凱勒。這真是令五官健全的人不可思議。一個幽閉在盲聾啞世界裏的人,竟然能夠畢業於哈佛大學德克利夫學院,並用生命的全部力量處處奔走,建起了一家家慈善機構。而且一生還寫出十四部著作。當我們在一百年後重溫她的事跡並拜讀她的著作時,我們內心所受到的震撼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海倫凱勒是生活中實實在在的人,她不是魯賓遜,也不是漁夫桑提阿果。她幾乎是獨處在人類感知係統之外的靠意誌和愛心去挑戰 命運的獨行俠。她寫道:“身體的不自由終究是一種缺憾。我不敢說從沒有怨天尤人或沮喪的時候,但我更明白這樣根本於事無補,因此我總是極力控製自己,使自己的腦子不要去鑽這種牛角尖。”“我的身體雖然不自由,但我的心是自由的。”也許正是她有一顆拚爭不息而自由的心,因而她才在《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第三天裏告訴人們:“失明的我可以給那些看得見的人們一個提示一一對那些能夠充分利用天賦視覺的人們一個忠告:善用你的眼睛吧,猶如明天你將遭到失明的災難。同樣的方法也可以應用於其他感官。聆聽樂曲的妙音,鳥兒的歌唱,管弦樂隊的雄渾而鏗鏘有力的曲調吧,猶如明天你將遭到耳聾的厄運。撫摸每一件你想撫摸的物品吧,猶如明天你的觸覺將會衰退。嗔聞所有鮮花的芳香,品嚐每一口佳肴吧,猶如明天你再不能嗅聞品嚐。充分利用每一個感官,通過自然給予你的幾種接觸手段,為世界向你顯示的所有愉快而美好的細節而自豪吧! ”
這真是對不幸寬容到極點的、無可企及的胸懷與氣度。也許這樣的文字對於那些用眼看,而不是用心體悟的人並沒有太大的觸動。因為這種遞進的災難降臨於他的可能性太小,而且他幾乎無法模擬這種狀態下的感受。但海倫凱勒卻如實地告訴了她戰勝這種困難的途徑與方法。其實幽閉在靜寂的黑暗裏,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孤獨,也不僅僅是恐懼與無奈。隻靠觸覺和嗔覺來感知這個世界,恐怕有時難以辨別是在睡夢還是現實 中。無法想像她領航心智的舵手是怎樣識別方向和進行自我定位的,又是如何在這種全方位的孤寂中接受親情,溝通思想,並去創造奇跡。魯賓遜和桑提阿果老人是堂吉訶德式的英雄,他們為理想而陷入困境,但他們不是悲劇性的人物。海倫凱勒 卻如魯賓遜,被上帝拋在了幽閉的“荒島”,她的自身並沒有充斥一種英雄的東西,但她的成就卻大大超出任何文學作品中已塑造出的英雄的感染力。因而美國《時代周刊》評選她為I:十世紀美國十大英雄偶像。她的故事在世界範圍內感染並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特別是青年人和知道她事跡的殘障者。
由此不難看出,我們仍然揮之不去的孤獨感是我們並沒有真正體驗了孤獨和認識了孤獨的真相,同時也沒有真正把握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中能夠依靠自身走完全程的自然法則。我們且不說呼朋喚友、聚眾賭玩、猜拳暢對不對,起碼僅僅依賴別人 來充實自己生活的人,是缺少創造力和獨立應對困難的人,是乏味的人。學會獨處是一個積極的生活態度,因為我們不得不去麵臨和處理隨處不在的孤獨。
我們今天生活在喧鬧的滾滾紅塵之中,盡情地享受聲色犬馬的剌激。但不知什麼時候,上帝就會把你拋棄在陌生的“荒島”之上,你必須如同魯賓遜一樣地去謀求生存和擺脫困境的機會。因此不要抱怨朋友不相顧及,因為上帝已經不在。
學會獨處,關鍵是學會如何向自己求助,挖掘自身無限的潛能。正如中國禪宗強調的“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的原則一 樣,佛不在遙遠的彼岸世界,而就在個人的心中,就在於你對自己本性的迷或悟之間。誰是最好的朋友?誰是最忠誠的朋友?懸崖上的一簇秋葉求證不了哲學上的一個大問題,星空的布局也沒有對應了人間的本相。而英雄魯賓遜、漁夫桑提阿果以及海倫凱勒女士卻為我們如何在肉體和精神上學會獨處,如何戰勝孤寂,成為自己精神世界的主宰,提供了十分有益的啟示。當然我們討論獨處,不是提倡離群索居,而是建議盡快增加一種生存的技巧和方法,僅此而已。
2002.10.6夜晚即興記之
一路踏歌行
——關於生命的思考
坐著聽別人唱大戲,不如自己哼著小調走路更快樂。
小時候,與我同院住著一位年近九旬的老奶奶,孩子們都尊稱她為大奶奶。大奶奶育有一子,三十歲左右守了寡,經曆十分坎坷。我清楚地記得,每當家中隻剩大奶奶一個人時,她總要端坐在土坑之上,對著院子哼唱一二段晉劇老腔。那聲調抑揚分明,有板有眼,底氣十足。大奶奶眼睛不好使,行動不太方便,有時候愛指鹿為馬。她常常調侃自己是個瞎婆婆,但她的歌聲卻常年不斷。我沒有聽到過她哭,似乎她是在自己的歌聲中悄然離去的。幾十年過去了,我依然住在這個院子裏,每當望見她常出現的那扇玻璃窗子,耳畔就響起老人家行腔拿調的聲音。
近幾年,由於工作的緣故,我外出的機會多了些。一次,在西南一座小城的街上,我遇到了一位坐著輪椅的小姑娘。小姑娘大約有十二三歲,遠遠搖來便可看見頭上紮著的那個粉紅色的蝴蝶結在飄動。她嘴裏哼著歌,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無法讓人相信她是下肢殘廢的孩子。當她來到路邊一叢盛開的黃花跟前時,小姑娘停下了輪椅,伸手輕輕地拽過一枝密實的花兒放在臉前嗅了起來。她甚至閉上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深深地陶醉在那叢鮮花的香氣裏。我停住了腳步,生怕驚擾了她的雅興。不一會兒,小姑娘慢慢地放回了花枝,轉過了輪椅,向來的路上搖去。這時前麵恰好有一個小坡道,我趕緊上前去推了她一把。小姑娘回過頭莞爾一笑,說道:“叔叔,謝謝。我自己能上得去。”說完小姑娘使勁地搖了起來,輪椅迅速地遠去。那歡快的歌聲伴隨著花香又飄了過來。
我深深地為小姑娘惋惜,也為她感動。花季少年的她不應該與輪椅為伴。盡管那輛輪椅是我見到的最為精巧的助殘工具之一。但是,小姑娘沒有把悲哀寫在臉上,也沒有泯滅純真愛美的天性。我相信她的父母就在她的身旁,在有意煆煉她的情趣和獨立生存的能力,在用心而不是用手嗬護著她。她回首一笑的那份自信、坦然和對生活的熱愛,讓我無比慚愧。
上麵講述的兩則小故事,是生活中極其普通而平凡的事情,沒有深奧的哲學意味。如果以此來闡釋生命,似乎例證過於簡單。但如果以此來闡釋生活,近而讓我們對生命進行深層次的思考,也許能有一點幫助和啟示。
生活是什麼,是完成生命過程的一係列具體的操作程序;是生命的意義所在。快樂的生活和憂鬱的生活是衡量生命質量的兩個不同的指標。人們大多向往快樂,願意讓生命的質量高一些。但是在複雜多變的人生旅途上,這種想法談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快樂的自主權在哪裏,它在我們的手中嗎?
讓我們仰望深邃的夜空做一番遐思吧。生命的出現是宇宙間最偉大的奇跡。而智慧生命的誕生又是奇跡中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試想,作為生命,如果我們投的不是人胎,而是某種動物,那不是莫大的悲哀嗎?再想,如果我們連生命的形態都沒有完成,沒有來到過這個世上,那不是連悲哀都沒有嗎?我們要深深地感謝父母擦亮了我們這根纖弱的火柴,使我們走出了杳杳無期的黑暗。盡管人的一生對宇宙的時空而言不過是刹那的閃滅,但我們總歸思考過這個世界,發出過應有的那份光熱。我們明白:對生命的個體而言,宇宙就是自己。個體的消亡,就是自我宇宙的堙滅。因此慶幸宇宙孕育了我們,並允許我們在光明中滯留。
然而,由於人性的多樣化和不完美性,滯留在光明中必須付出代價。最不幸的是讓我們犧牲快樂,並利用我們性格上的缺陷,誘使我們誤人消極人生的歧途。
鬆下幸之助先生說過:“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有時要苦苦撐持暗無天日的境遇;有時卻風光絕頂,無人能比。”風光絕頂的事情一般人很少遇到,苦苦撐持的日子卻是常有的事。我想,小姑娘在第一次坐上輪椅時,那純潔而善良的心靈,幾乎被殘酷的現實碾碎。她不會是唱著歌坐上輪椅的。在我的人生旅途上,也曾經有過一段痛苦煎熬的日子。十幾年前,妻子生了一場重病,做了兩次大的手術。涉世不深的我整日憂心忡忡,天地黯然。在邯鄲火車站,我提著沒有買到藥的空包,望著照在火車站大玻璃窗上的那團夕陽,隻覺得那是我見到的最哀傷殘烈的太陽,如同我無助而絕望的心。我當時就沒有想到去哼唱一首歌來。
實際上,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有些人活著的確太累了,包括我自己。這些人最大的不幸就是不能真實地生活,而是偽裝在自己製作的麵具裏。生活沒有歌聲,不僅在困境中沒有,就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也沒有。他們在重大變故麵前不能像老子一樣鼓盆而歌,倒是甘願將不幸關閉於心扉,自個兒承受那份煎熬。他們需要這種表麵與內在的深沉,仿佛隻有深沉才能算得上一個大寫的人。他們從懂事起就無意地延續了第一聲啼哭的悲哀,憂慮成為一種責任。這種不幸感染了很多人,甚至幾代人,以至於成為一個群體的普遍性格。
其實,開口唱歌並不難,難的是我們缺乏樂觀的人生態度。內心深處沒有為快樂留下空間。即使有歌聲,也並非是心聲。也許我們應該把原因歸結於我們過分看重了社會環境和社會角色,因而我們失去了對快樂的主宰。把原本屬於自己的快樂拱手讓給了人性深處與生具有的憂愁公主。恰恰是離快樂最遠的人最珍惜快樂,有能力創造快樂的人卻視而不見。這是生活中的一個悖論。
是的,我們對人性方麵的某些弱點持寬容的態度,是對人性多樣化的尊重。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縱容這些弱點的漫延和擴散,不能因此失去人類應有的意誌和品質,更不能讓憂慮與哀傷的氣氛充斥我們人生的整個曆程。我們捫心自問:難道上帝賦予我們的智慧,隻是讓我們來憂慮人生的嗎?
老奶奶和小姑娘的歌聲告訴我們:生活是多彩的,而生命如歌。快樂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我們想踏歌而行,必須讓真實的我回歸。還必須卸去我們身上背負的一係列不應承負的精神包楸,輕裝上陣。也許讓我們哼唱著自己的歌聲在人生的征途上一路走來是件不容易的事,但我們必須學會快樂的生活,學會不斷校正自己的人生航向。恪守這樣一個信條:快樂是自己創造並體驗的,自己是主宰自己命運的上帝,整個生命的曆程都不應停止這種努力。如果我古稀之年仍在重溫這篇文章,一定要聽從不惑之人的忠告。
我們要實現快樂,首先必須以客觀的眼光看待外部的世界,必須把人生的每一個驛站看成是新的起點,把每一段經曆看成是積累,把每一種體驗看成是財富。其次,還得把成敗看的淡一些,認知看的重一些。相信存在機緣,不可沉溺於自責。我們不想也不能改變人生悲劇性的終結,但我們越來越有能力創造快樂的人生過程。無緣於髙官厚祿,我們便尋求平民的生活;無緣於山珍海味,我們便去吃粗茶淡飯;無緣於名山大川,我們便去賞溝河小叉;無緣得斷弦知音,我們便獨享寂寞的美麗。同一片天地,同一個日月,同一場風雷雨電,同一種最後的歸宿。世界大同,何計區區小異。隻要我們能把自己放在自己世界的中心,按照自己的意誌,活一個真實的我,那麼我們就會有快樂。
生活是一個大的課堂,它教會人們如何樂觀地麵對困難,讓生命的曆程輕鬆一些。尤其是經曆過苦難的人,最清楚在漫漫征途上疲憊跋涉的人是多麼需要聽到一聲激奮人心的歌聲,特別是能引發共鳴的詠歎與長晡。我們不要在乎歌聲是否優美,聽眾是多是少,隻要是發自內心的聲音,我們隻管唱出來。如同 奶奶和小姑娘一樣,哪怕隻有自己聽,也要一路詠唱著踏歌而行。
心光
長夜無眠,我的身軀已經消融在漆黑的靜寂之中。靈魂仿佛與肉體分離了一般,輕逸而舒愜地遊浮於思維的世界裏。它時而環視高山,時而點擊浪濤,時而回朔到遠古,時而又幻化成蝴蝶。這無羈的思緒竟然瞬間又衝出銀河,來到了遙遠的仙女座星係,在瑰麗的星雲間穿梭。須臾,又跌入稠密而憋促的粒子粥團中,在幽暗的量子尺度間尋覓十個維度的蹤跡……
這是黑暗贈予我的神奇感受,我無法阻控冥思帶來的跨時空的自由,隻能任其無邊無際地馳騁。
我在想,宇宙間難道還有比人的思想更奇妙的東西嗎?答案是沒有。其實,龐大的宇宙隻是一堆無意識的純物質。是在偶然中創造了生命,並讓生命具有了意識和靈智。是人的思想讓世界有了光色,讓宇宙成為存在。然而這種偶然的幾率太小了,截止到目前人類還沒有在外太空找到任何生命的跡象,雖然科學家預言我們絕不會是宇宙中的唯一,但我們的確是宇宙最偉大的傑作。
稱奇的不僅是我們完美的軀體和那誘人的臉龐,更不可思議的是我們具有的靈智竟然不受時空維度的限製,而自由地在思想的天空中翱翔。實際上,上帝給我們的最好禮物不是那具徒有其表的皮囊,而是無堅不摧的思想。我們幸運地獲得了認識自我並征服地球的智慧,我們深感來之不易。有的人看穿了物質的本源,明白了生命的真諦,把天賦的靈光發揮到極致。東方的孔丘、李耳、莊周,西方的德謨克利特、蘇格拉底、亞裏士多德等等,都是人類精神的先導,他們教會了人們要用思想認識並改造世界,而不是隻學會被動地承受和忍耐。因為在地球上是人類首先獲得了“我”的意識,因此在認識和分析周邊事物並延向更深廣的領域時,我們便有了一個基準。我們之所以認清並描繪出了世間萬物的性質和存亡機理,都是基於以“我”為中心的這個座標圖係理性演進的需要。“我”的意識使人成為地球上最有理性光彩的生命,也是因為“我”的意識而使人成為也許是整個宇宙間最自私的粒子組團。當然這種自私不是狹義的貪婪,而是宇宙通過多種途徑傳授給我們去保護它的傑作,並獨享理性光明的偉大本領。
宇宙給了我們很小一塊物質用以構築我們的軀體,並限製了我們聚合為生命的時間,而且隻給我們一次與它會晤的機會。但它卻恩賜給我們一個龐大的無邊無際的思想,讓我們無限地感知它,並不斷揭示它存在的本質,且沒有給我們的思想活動附加任何條件。
“我思故我在”這是法國著名哲學家笛卡爾首要闡述的原理。雖然這一觀點有濃厚的唯心主義色彩,但卻揭示了人的思想、精神獨有維度存在的深遠意義。他把人的思想意識看作是人存之於世的首要條件。法國另一位思想家帕斯卡說得更好:是思想,而並不是肉體形成了人的偉大。人類對思想有極深的感悟,在慶幸自己獲得了這種能力的同時,又感歎生命的短暫和不可重現。特別是對肉體總是有悖於精神在反方向上對撞,讓 厚積的思想麵對耗減殆盡的生命時,最是令人疑惑和無奈。即使是佛家在理想的境界中也隻給凡人設計了前生、今天和未來 “三世”,無際的永生隻有神仙能享受。但我卻以為,人生一世最好。如果我們的思想能夠在一世中領悟宇宙間的終結道理, 或者是接近於本質的東西,那麼靈魂輾轉百次已無必要。
我覺得,人是唯一有權享受兩個光明的生命體。一個是我們頭頂上那輪照耀千古的太陽,一個就是我們思想深處的燦爛心光。當然,作為物質的我們,不可能不要我們的肉體而隻活在精神世界裏,因為沒有物質依托的純精神和思想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我們的思想的確常常受累於我們的肉體,有時過分的舒適或過分的痛苦都容易磨失掉思想應有的深度,最可悲的是讓我們的靈魂淪落為服侍肉體的奴仆,使偉大的智慧隻為如何打理肉體的需要而失去它的光輝。驕陽始終普照,而心光幽幽將熄,這是思想的哀傷。當然這不會是人類思想的主流。
我以為,善待思想與珍惜生命同等重要。嗬護心中那份靈光,讓我們的思想在有限的生命裏做無限的延伸和拓展,等於縮短了宇宙的尺度,凝集了萬端事理的要義,致密了大量虛性時空,其實也就等於我們的生命延長了許多,並且增色、增量、增質了許多。
夜依然那麼黑,那麼靜,但我思維的光柵已被拉開。感覺到心光在漸漸地放亮,並似乎窺見了人類眾多靈智之果,如碧藍夜幕上的璀燦星光,在那裏熠熠閃耀,誘人可餐。我,一個凡俗的人,站在智慧的門前,像一個乞學的孺子,不自量地卻又自信地垂涎那些豐碩的果實,期望著汲取裏麵的源源不竭的營養。於是,我又想:人類理性的思想有沒有邊際,一旦我們找到宇宙的終結理論,我們的思維會不會停止延展並枯萎?擬或宇宙根本就不存在終結定義?
牛頓來了。他石破天驚地指出:物體是由於萬有引力而相互吸引的。他用一係列數學公式描述了力和受力物體的關係。通過精確的計算他發現是萬有引力維係著行星在橢圓軌道上圍繞太陽運動。但是萬有引力仍然不能解釋宇宙為什麼沒凝聚在一起,而自古何以會各自相距很遠地存在呢?
愛因斯坦來了。他本來無意於親自揭開宇宙之謎。但是就如在物理學其他領域中一樣,他的革命性的理論已經賦予了宇宙學最具根本性的變革——一切都是相對的。這一理論不僅修正了牛頓係統中宇宙全部質量幾乎不可避免地凝聚在一起但並沒有在一起的缺陷,而且對時空的認識有了新的更令人信服的表述:在愛因斯坦係統中,時間、空間的狀態可以隨其物質存在的情況不同而變化,所以時間、空間都是動態而非靜態的,時空和宇宙都不可能是恒穩的。相對是宇宙成為現有狀態所遵循的定律之一,愛因斯坦揭開了宇宙中又一層神秘的麵紗。但愛因斯坦的理論還不足以解釋清這個宇宙是怎樣產生的。他隻是朦朧地預示出一個終結理論的方向。
斯蒂芬霍金來了。他雖然因盧伽雷病坐在輪椅上向我們走來,但他那神奇而瑰麗的思想,讓我們看到一個激動人心的宇宙模型一一大爆炸理論。時空和宇宙起始於一個奇點。這個奇點未爆炸之前什麼也不存在,任何概念都失效。因為必須讓人類已有的全部思想活動的成果失效,這個奇點才能存在。終於我們原認為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思想找到了停止無限延展的邊際線。那些善於思考,且認為思想無所不能的人們可以在這條邊際線上休息一下。大爆炸是宇宙的終結理論嗎?科學家說不是。如果這樣就很容易又重複前人曾經犯過的錯誤。托洛密和牛頓的宇宙模式在他們各自的時代都曾經被認為是完美無缺的。隨著觀測證據的出現,宇宙模式會以戲劇性的速度被更新和發展。但霍金認為:我們已經接近了對宇宙的基本了解。盡管宇宙的最終歸宿永遠是個謎。我們卻已經清晰地認識了宇宙的幾種可能的歸宿。如果我們發現了全部大統一理論,而且理解了宇宙的所有性質,那將是“人類理性的最後勝利由此我們洞悉了上帝的心靈”。 ^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竟然“讓人類的思想無法跨進那個奇點,這真是令人驚歎。而我們在確立新的宇宙觀的時候,終於有了一個更接近於本質意義的東西。原來構築我們身軀的最基本物質^粒子,均是那個大爆炸噴發出來的。我們不過是一個暫時粘接在一起的粒子雲團,雖然無法知道現有軀體的物質曾經組合過什麼性質的物體,今後又將彌散在何處,但是我們似乎隱隱地感覺到我們有著與宇宙一樣久遠的基本元素。為此, 我們思想的空間應該放的尺度更大一些,那條邊際線應該成為我們理性回望的起始線。我們將為思想安裝上最新的時空推進器。當我們進入銀河,看到我們這顆藍色的水球時,我們會無比感歎地說:原來宇宙是按人的思想而設計的,創造了人並賦予其思想的目的,就是為了理解宇宙。
既然科學已經揭示了宇宙終究是個過程,那麼人類的出現更是這個龐大過程中的一個瞬間閃滅。但短暫的人類始終不會停止對恒久宇宙的憂慮,思想將越來越接近物質與精神交融的最大曲率。當然我們無需為了驗證人類智力上的一個商數,而跳出宇宙的果殼之外,等到它重新坍縮為一個奇點的時刻。我們有理由說:人類放眼宇宙並沒有濃厚的功利色彩。我們決不會為了找到終結理論而停止對真理的探索。更不會讓宿命論的 悲哀籠罩住我們鮮活的思想。“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隻是我們已經站在了更高一層的台階上,目光必然會看得更遠一些。
我們進行深刻的思考,就是為了去除蒙蔽人性本源的陳舊觀念以及異化了的一切迷信尊崇,站在一個全新的宇宙高度評價我們感知的事物。學會不斷轉換提升觀察客觀世界的視角,使我們的思想更加深邃,人生更加理性。
我常想:我們是柴米油鹽級的凡人,我們的思想常常會被低俗的欲望拽到一般需求的濁塵裏。我們在靜夜裏奢談宇宙,並大言不慚地將理性的界樁釘到了霍金描述的宇宙起始的邊際線上,這是不是癡人說夢,如此對提升我們的理性有現實意義嗎?
的確,世俗化的欲望阻滯著我們靈魂的升華,而世俗化的觀念更束縛著我們的手腳。也許在我們大淡宇宙觀的時候,轉眼便跌入到庸俗的凡塵泥潭裏而遲遲擺脫不了,也許我們一生都會在矛盾著的兩個性格的糾纏中走過。在終結時,感性的、生活化的思想往往占上風。但並不因為如此,我們就要停止理性人生的追求。人應該充滿自信,這種自信是征服困難的力量。如果我們為了美好的生活而去不懈地思考和探索,那麼我們就具有了哲理化的思想和哲學家的潛質。哲學家也是凡人,他們與我們有相同的肉體,差距是我們缺乏哲學家的理念和處世方式。
我們越是感到自己的低俗,越是應該努力躋身於理性的行列中;我們越是感到自己思想的平淡,越是應該多加思考;我們越是與繁雜的生活糾葛不清,越是應該運用哲學的技巧跳出繁瑣的困擾,澄明心智,簡潔人生。
我們不能抱怨肉體連累了我們的思想,相反我們應該感謝肉體承載著我們不安份的靈魂在風雨中摔打,靈與肉,是我們人生的全部內容,也是我們的全部財富。站的高一點,我們的思想基點也會升高一點,我們所感知的人生風景就會全然不同於落葉滾過的地麵,雲霧霞光飄繞的峰巒疊嶂是萬千氣象的絢彩人生。如果我們真能巡遨九天,胸中吞吐宇宙大理,讓思想先於我們的肉體作深層的全方位的掃描,那麼我們就會令平凡的生命閃耀出不平凡的光彩。我們便真會感覺到心光與太陽之光一樣燦爛無比。
黑暗將繼續占據著光明的通道,為心光的衍射和演幻浸漫出更加寬深的意識場。這種自由度極高的退想已如脫韁的天馬,飛覽著錦雲繡彩的思想世界,體會著深度思考帶來的享受。我無意收韁,因為心路依然十分漫長……
2002.11.26 記於朗月齋
夜茶無夢
夜深了,喧鬧的塵世平靜了。萬物在夜幕的籠罩下進入了一種周而複始的沉寂之中。
我放下了手中的筆,伸了伸困乏的雙臂,來到了擺放著花卉的紗窗之前。仰望初秋的星空和那鉤下弦的彎月,呼吸著清爽的空氣,剛才,由於滯筆不前的苦悶頓時消解了許多。在幾案上跋涉的孤旅之人,需要不時進行一下心緒的調整,以便應付繁重的文牘之累。對我而言,一杯清茶加一份寧靜,也許是此刻最好的身心慰藉。前天下午與一友到縣城新開的一個茶藝館吃茶 臨走時從那裏購得一兩據說是杭州龍井的上等明茶。因此,今晚所約佳人自是香茗一杯。
捏一撮龍井放入玻璃杯中,用熱水一衝泡,茶香頓時漫溢開來。記得三年前在西湖獅峰山下的村子裏品茶時,茶姑對我們講,品龍井是先要聞香的。因而我湊前用鼻孔吮吸杯中蒸蔚的水靄,果然香氣殊異,神情頓然為之一激。特別是聞到龍井特有的糊香之後,還有一種似乎是從遙遠的碧野之處飄來的清幽淡雅的香氣。那香氣悠遠而淡泊,是自然之息,是至醇至真的生命之香。我幾乎一下子便被熏醉了。再看那茶,先前是浮在水麵之上的,如同雨後積翠一般。堆積片刻之後,便一個個綠旗初展,在蕩漾的春波裏上下飄動。那嬌小的葉芽,有如鵝黃的雀舌,又如堂綠的秀眉,在清江之上蕩舟嬉戲。最後,那些調皮的綠精靈一個個潛入江底,堆碧砌綠在那裏靜靜地不動。我端起茶杯,輕輕地淺啜了一小口茶水,哦,真是沁人心脾的香茗啊!怪不得乾隆皇帝飲了龍井茶後寫詩讚道:“何必鳳團誇禦茗,聊因雀舌潤心蓮”。這龍井人口,潤如蓮心,不愧是綠茶之魁首啊。在這果菽飄香的金秋之夜,有如此美妙的香茶陪伴,真是人生快慰不已的時刻。
茶與酒是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飲品,也是中華飲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由於它們不同的內稟與外延,因而它們的精神屬性卻相差殊遠。茶,更像是飲食大軍中的羽扇綸巾之士,也像是百花叢中的淩波仙子。它濃而不烈,香而不俗,少啜不失禮,多飲不失尊。香清而益遠,品直而彌高。因此,茶文化是較之酒文化更讓人景仰稱道的傳統文化精品。其實,茶終究是一種飲品,它演變成一種文化,是人們借用了它的特有長處,而代為展現了人性化的亮澤。也許性格內向含蓄的國人,在漫長的歲月裏還把茶飲當成為一種心靈對話的方式。在中國,茶道、茶藝盛行於東南地區,而北上日漸式微。在家鄉,茶飲幾乎是一種簡捷而平淡的生活。因而對茶而言,不論君王,不論布衣,不論裙釵,不論須眉,不論雅儒,不論俗夫,均可與之為友,咧口指心,敞懷人腹,終成至交。那杯中世界,壺裏乾坤,寄寓了人們太多太多的情感依托,以致於國人把茶道視為人道,商道。把品茗藝術看成是人生藝術。甚至說品茶最宜精行儉德之人,幾乎給品茶的人劃出了範圍。而在中國曆史上,儒、釋、道三家圍繞“和、靜、怡、真”的茶道“四諦” ’在各自的領域發揚光大了茶 化的內蘊深涵。並通過日常活動的實踐,達到了同沐清化,共參玄機的目的。這種茶文化的親和性與相容性,既是中華文化寬泛兼蓄而不失本色的體現,也是茶君子特有的高貴秉性和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的迷人風範,才使之能夠獨享這份殊榮。
我提壺續滿了茶杯的水。茶過二巡,芽葉越發舒展,而茶香也越發醇厚。飲茶講究三品,一品是火工,看茶加工的火候。二品是滋味,體驗茶湯入口的感覺。三品是韻味。對此清代大才子袁枚曾講品茶應含英咀華,並徐徐體貼之。”這韻味需淺啜輕含,慢慢咂之,並靜心專意,神泰氣和,方能體會香茗之精髓。確如袁公所講的一樣,用口心體貼之,才能親近之,溶入之,才能最終達到物我合一的境界。
望著那杯溫馨的龍井,體味著燈光下剔透如玉的湯液和潤澤鮮亮的葉芽所傳導給心目的那份愉悅,我霍然有所頓悟:一個人能有一份清明如茶的心境是多麼得可貴,多麼得難得啊。其實人原本不應該活得那麼累,那麼假,為那麼多無謂的每由去較真。在坦蕩的環境裏,培養一種率直的人格,在藍天白雲之下,充分享受陽光的沐浴和星月的慰撫,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人生。
然而,人自從來到這個世上,便始終處在他人和自己共設的矛盾之中。一“欲”字便將人們帶人了掙不脫的精神深淵。人們缺乏淺嚐輒止的自控能力,總在用無盡的努力,去為有限的生命做準備,因而苦惱沒有盡頭。其實大家都明白:家有廣廈千間,一人隻占一床。庫有黃金萬兩,一頓隻吃一碗。但也許是本能的驅使,掠奪財富成為人的遊戲,且樂此不疲欲壑難填。而任何道德的說教,都對此蒼白無力。大多數超額積累的物質,並非自己能夠消耗得掉,這種超前的投入耗費了可貴的生命,甚至說連品啜一杯清茶的心境都沒有過,真是迷茫而可悲。當然,人生不會像品一杯龍井那樣簡單,那樣心緒泰然地處之於濃淡漸化的一個過程中。反思人生也不是如同品嚐一杯龍井那樣容易,因為人生始終處在一矛盾的長鏈中,隻解開一二個鏈結是無濟於事的。也不會如剛晰龍井的表象一般清明,任何人一看就可明白透澈得了人生究竟是怎麼回事。更不會如同欣賞一場茶藝表演那樣,通過三看、三聞、三品、三回味的品嚐程序,便可把人生真諦全部領悟。人生有時是春花秋月,有時是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無頭絲絮,有時還真是讓你無奈—腕頓足。
品一口茶,再品一口茶。讓洗心草去洗卻一下心靈的燥動吧。 也許三杯清茶人口,你便平靜得多了,也想得更深透一些了。
我再次續滿了杯中的水。三品佳茗,入口已覺十分淡泊。而細細哂之,幽香卻愈發深遠。對此清代茶人陸次之說:“龍井茶,真者甘香而不冽,啜之淡然,似乎無味,飲過之後,覺有一種太和之氣,彌淪於齒頰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趙仆初先生對此4講得好:“七碗受至味,一壺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中國茶道十分講究淡中品至味,理解了無味之味,才能得到飲茶的真趣。而無味之意又與悟禪之境十分相近,因而趙老點撥凡俗之人,空念千百句佛偈,不如靜下心來去品啜一杯,淡茶而更能使人會悟“無”字之真諦。以前,在禪宗對於茶與 的關係,還有兩樁著名的公案。
據《趙州錄》載,趙州和尚問兩位剛到的僧人“你從前到禪院來過嗎?”一僧答:“沒有”,趙州吩咐:“吃茶去”。又問另一僧你以前來過嗎?”“來過”。趙州又說吃茶去”。看到如此,院主問:“大師,對於沒有來過的人,請他喝茶去倒也可以。可為什麼叫來過的人也去吃茶?”趙州和尚喊到:“院主”,院主馬上應諾道:“在”,趙州和尚接著說:“吃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