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捕

1927年4月6日,清明節。

早上,天氣非常溫和,李大釗的大女兒星華,和妹妹愉快地換上了新衣。李大釗也很高興,對孩子們說:“真是春天了,多好的天氣啊,快到外邊去玩吧。”

夫人興致勃勃地帶了小女兒去兵營那邊散步,李大釗又開始工作了,大女兒星華在外屋看報,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接著是一陣紛亂的喊叫聲,一些人從圍牆上跳進院子裏來。

“什麼事?爹!”星華瞪著兩隻受驚的眼睛問父親。

“沒什麼,不要怕。星兒,跟我到外麵去看看吧。”李大釗不慌不忙地從抽屜裏取出那支小手槍,就向院裏走。

星華緊隨在父親身後,走出院子,走進兵營北樓二層靠東的一個套間裏。

進了屋子,李大釗坐在椅子上,把女兒摟在腿邊,握著手槍,一句話也沒說,神情非常冷靜。

“不要放走一個!”敵人的叫喊聲在窗外響起來。

喊聲未落,身穿灰製服、腳踏長統靴的憲兵們、穿便衣的偵探和穿黑衣服的警察就蜂擁而入,十幾隻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李大釗。

一個警察奪下李大釗的手槍。

他們拉出前些日子被捕的工友閻振山,要他辨認。

被酷刑折磨得幾乎站不住身子的閻振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偵緝處長吳鬱文走到李大釗跟前:“如果鄙人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李大釗先生吧?”

“對,我就是李大釗!”李大釗坦然而又平靜地回答。

“好,那就先委屈一下李先生了,請跟我上警察署走一趟吧。”

吳鬱文雖然顯得彬彬有禮,但冷笑裏卻帶著凜烈的殺氣。

一群警察擁上來,把李大釗全身上下、裏裏外外搜了個遍,什麼也沒有得到。李大釗輕蔑地看著這群匪徒,不說一句話。

軍警們把李大釗綁上,簇擁著下樓。

李大釗無言地看了女兒一眼。

這場圍捕,是京師警察廳精心策劃的。

他們不僅借招工機會讓特務打入北方區委內部,還誘使一名交通員叛變。根據特務和叛變者提供的情報,他們繪製了一張圖,圖上標明:國共兩黨機關設在兵營北樓;南樓是蘇聯第三國際組織;李大釗及其眷屬住在舊兵營路西的洋房內。

3月下旬,京師警察廳把李大釗藏在蘇聯大使館舊兵營的情況報告給了北京政府和奉係軍閥張作霖。此時張作霖也接到了日本使館提供的情況,最初是由法國公使館報告給法國公使,法國公使立即與日本使館進行聯係,日本使館馬上把這一情況告知了張作霖。

當時東交民巷是使館區,本來不準中國人持槍進去抓人。中國軍人如果進去,得先把槍交出來。那麼為什麼張作霖的軍隊能進去抓李大釗呢?因為當時東交民巷公使團的領袖由荷蘭公使擔任,他完全聽從英國大使的支配。英國的目的,在於通過與張作霖勾結,打擊蘇聯,使蘇聯處於被動地位。

張作霖立刻向荷蘭公使歐登科提出了查抄蘇聯使館、抓捕革命黨人的要求。

歐登科馬上召集各國公使開會,會上對查抄躲避在蘇聯使館的共產黨一事達成一致:允許張作霖的“安國軍”派兵進入使區捕人,而且允許其頭領在荷蘭使館內坐鎮指揮。歐登科代表使館公使團在公文上簽了字,並通知巡捕房,“在中國軍警入界時,勿得攔阻。”

1927年4為5日夜,張作霖召集京師警察廳總監陳興亞、偵緝處長吳鬱文等秘密開會,製定了查鈔範圍:“凡屬外人居住處所,除有容納黨人及宣傳赤化證據者外,一概不得侵害自由安全。”

同時,京師警察廳偵緝處長吳鬱文以京師警察廳總監署的名義擬定了一份公文:“蘇聯使館西院舊兵營內密存大槍2000支,……準予派武裝警察進入搜捕,屆時不要阻攔和幹涉搜捕行動。”由工部局通知了東交民巷的外國巡捕。

接著組成指揮機關,總指揮是吳鬱文。他抽調了540名警憲,再加上偵緝處的200名便衣警察,作為主要力量,分為12個小組,把全副武裝的憲兵分散到各組,每個組發一張吳鬱文重新繪製的地圖,其中兩個小組歸吳鬱文親自指揮,專門抓捕李大釗。

吳鬱文還特別從便衣警察中挑選了十個彪形大漢,他們的任務很特殊,一旦蘇聯大使館閉門不開,十個壯漢便抱在一起把門撞開。

為防止有人使館內跳牆逃跑,還安排了偵緝分隊長率100名警察和80名保安警察,屆時把蘇聯大使館圍住,防止要抓捕的人逃脫。

4月6日早晨,奉軍和京師警察廳出動數百名憲兵、警察、特務不顧一切外交慣例和國際公法,包圍了蘇聯大使館,同時襲擊了附近的遠東銀行、中東鐵路辦事處、庚子賠款委員會等,開始了瘋狂大搜捕。

如吳鬱文所料,蘇聯大使館大門緊閉,敲門無人應答。吳鬱文手一揮,十個大漢抱在一起,用身體作木樁,撞開了使館大門。

蘇聯使館工作人員甘布克高聲勸阻無效,拔槍向空中鳴槍,軍警們抓住甘布克,一湧而進。

吳鬱文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圖,手一指,軍警隊伍撲向西院。他們的目標十分明確,西院是中共北方區委和國民黨北京市黨部機關。而這兩個機關的負責人,都是李大釗。

被軍警們逮捕的,還有路友於、譚祖堯等國共北方革命黨人30多名,李大釗的夫人趙紉蘭和女兒李星華、李炎華也被帶走。同時被帶走的還有譚祖堯的未婚妻和攔阻搜查的15名蘇聯使館工作人員。

二十、高尚的生活,常在壯烈犧牲中

李大釗夫人和兩個女兒被關押在警察廳裏。母女三人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水也沒喝一口,眼巴巴盯著那扇通向外麵的便門,希望能看見李大釗的身影會突然在那裏出現,可是她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盼了一天,連他的影子也沒見到。

母親悄悄告訴兩個女兒:“咱們先別暴露真名,他們如果要問,我就說是大使館裏當保姆的,叫王楊氏。你們呢,就說是我的女兒,從家裏來看我的。”隨後給兩個孩子編了假名字,星華叫“王慧”,炎華叫“王淑敏”。

晚上,寒冷的夜風吹透了她們單薄的衣衫,仿佛要一直到骨頭裏去。小姐妹倆緊緊依偎在母親身旁,身體蜷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