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猶如一滴水落入沸油之中,掀起了一輪激烈的巨浪。

大夏和卞唐齊齊大怒,卻拿燕洵毫無辦法,大夏禦史台的筆杆子們奮筆疾書,大罵燕北乃強盜出身,天生燒殺擄掠,有違聖人之道。卞唐的老學究們更是滿眼噴火,滿世界地叫囂,將燕洵祖宗八代罵了個狗血淋頭,並且著書立說大加鞭笞,激動得險些背過氣去。

可是他們所能做的,也僅此而已。龍吟關固若金湯,燕北軍悍如虎狼,現在的局勢,隻要他們不出來挑釁,那就要燒高香了,誰還敢上門去惹他們?

楚喬聽到這個消息時不免冷笑,所謂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就是如此吧。

諸葛玥卻仍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麵對朝野上一致要開戰的聲音置之不理。誰都知道,大夏如今自顧不暇,幾個皇子的爭位之戰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這個時候誰有時間對外開戰?不過是說說罷了。他若真的點齊兵馬開往雁鳴,那些老家夥怕是才會如他們奏折上所說的,血濺三尺,以死明誌。

他知道消息的時候隻是有些驚訝,說沒想到燕洵會幹這樣的事。

其實何止是他,恐怕整個西蒙大陸,沒有人會想到這一點吧。

畢竟,曾幾何時,他以整個燕北為注、以百萬軍民為餌,引夏軍入關,自己揮兵東下。並且又在不久之後,鏟除異己,徹底摧毀了一路扶植他上台的大同行會,即便是自己老師的頭,也一樣斬下。

麵對這樣一個人,恐怕無人會想到,他會為了燕北的百姓,冒這麼大的險。

就連楚喬,也沒有想通這裏麵的關節。

不過好在唐戶關的守將是大唐靖安王的義子,雖然靖安王垮台之後他及時投誠效忠,但是他手握兵權,看守著帝國的重要關卡,終究還是難以使人完全信服。此次燕洵將他除去,也不算是大唐的損失。

至於大唐丟失的那些糧草……楚喬眉心微微蹙起,再一次想起生活了多年的尚慎高原、回回雪山,還有那裏純樸的牧民和百姓。

燕洵的手段越來越厲害了,千裏藏匿,行動迅猛,上萬軍隊統一調動而不曾走漏一絲風聲,出其不意,一擊即中,手段之準、眼光之利、膽量之大,堪稱當世第一流將才。隻要有他在一日,大夏就休想踏破龍吟關,哪怕是趙徹親自出手也沒有完勝的機會,他也許能在戰術、兵力、情報、武器、後勤補給等方麵略勝一籌,但是若論手段的狠辣、心智的堅韌,絕對沒有勝過燕洵的可能。

燕洵在戰場上的可怕,就在於他能完美地利用周圍所能利用的一切作為戰爭勝利的輔助。而他對於人心的揣摩,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這個世界上,能與他一較長短的,也許唯有諸葛玥了。燕洵的優勢在於他的狠,諸葛玥的優勢在於他的詭,這樣兩個人若是能有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戰場,也許真的會創造一個戰爭史上的傳奇。

她微微搖了搖頭,雖然已經厭倦了那種生活,但是閑下來的時候,腦子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這些事,將聽來的消息反複拚湊,一點點臨摹大致的情況,然後推演、計算、排布,像是一個鍾愛下棋的棋手,就算不再下棋,也會在腦子裏想象各類棋局。

隻是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哪一邊贏得這盤棋。

其實,就算她和燕洵最終不睦,她還是不希望看到他敗落的吧。

所以,在獲悉唐戶關被他偷襲成功之後,她竟然還會有一點點竊喜,完全不顧她乃大唐秀麗王的身份。

她自嘲一笑,即便是她,也難以免俗吧。所謂的恩怨情仇,在時間的沉澱之下,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和一雙陰冷的黑眸,還有一隻有力的手。

誰辜負誰、誰虧欠誰,真的算得清嗎?

他們之間,縱然無法攜手,也並不一定就要拚個你死我活。

不過,盡管憑借從卞唐搶來的糧草暫時度過寒冬,但是如今也是度日艱難。如此境況之下,年初邊關並無大規模的戰事,不管是燕北的東進,還是大夏的北伐,都被這場天災拖慢了腳步。

三月初一,夏皇將北胡一帶封給趙徹作為封地,雖然誰都知道趙徹是北地的領主,但是畢竟沒有朝廷的明文冊封,如今夏皇在這個節骨眼讓趙徹統領沒有遭受大災的胡人,朝野上下頓時又是一番激烈的揣摩。

三月初七,大司馬諸葛玥終於結束了他在家思過的日子,重返長老會。十七皇子趙齊也對趙徹示好,一時之間,七皇子趙徹在朝中地位水漲船高,權勢日隆。趙颺則終日待在王府內,對上稱病,一連兩月都沒有上朝理政。

然而三月十三一道從燕北傳進京城的驛報,卻讓楚喬擔憂起來。

其實主要內容也並沒有什麼,隻是燕洵想要在邊境上和大夏通商,以馬匹和鐵礦,換取大夏的糧食、茶葉、鹽和綢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