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她嫁入了卞唐皇室,改名換姓陪在卞唐大皇身邊。也有人說,她就是大夏司馬諸葛玥宣稱的妻子,目前正在青海繼續領兵。還有人說,她已經重新回到燕北,如今,就住在那座富麗堂皇的納達宮裏。

然而,所有的謠言都隻是猜測而已,沒有人會知道,那個傳說中的女子此刻就在卞唐南端的一方小城裏經營一家小小的客棧。每天早晚還會到嘉靈湖畔散散步,和一些下棋的老人聊聊天,消磨時間。

生命突然簡單起來,很多事情,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想,然而有些時候,她還是會想起很多年前在那間破敗的庭院裏曾對少年講述的那個故事:“國王為了心愛的女人建造了一座空中花園,那裏有由下往上流的噴泉溫水,有飄浮在空中的五彩花園,有香飄十裏的酒漿河流,有璀璨若太陽的金雕銀壁。那座空中花園最後成了舉世矚目的世界遺產,象征著國王對愛人永不改變的愛情。”

半生飄零而過,有人停駐,有人經過,有人忘卻了自己的來路,有人卻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即便偶爾在回憶裏有過那麼一絲緬懷,又如何能挽回那已然逝去的情誼?

終究,一切都過去了。

隊伍在第二日來到了琇嶺,一路上高澗溪流,草木繁盛,青鬆茫茫,若不是心境不適,定是一路休憩好遊。

然而第三天傍晚的一場暴雨,卻阻斷了楚喬等人的行程。

山路難行,淤泥凹陷。第四天下午,好不容易走到了晴衡河,卻發現暴雨之後大水將唯一的橋梁衝斷了。一支似乎也要過河的隊伍正在搶修,不過畢竟隻有三十多人,到底進度緩慢。

如今擺在眼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回頭繞道,取道懷宋,這樣最起碼要耽誤十多天的時間;要麼就是等橋修好之後再過河了。

楚喬給雇來的馬夫護衛每人加了十銖銀子,這些老實巴交的人頓時歡天喜地地加入到前方修築橋梁的隊伍之中。

不一會兒,平安走到馬車旁說道:“姐姐,對方派人來謝我們。”

楚喬見對方也沒有親自前來說話的意思,樂得清閑,淡淡點頭道:“你去回,就說大家同路而行,都要過河,不必道謝。”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天邊雷聲隆隆,天氣異常悶熱,楚喬微微撩起車窗的簾子,隻見西方烏雲密布,恐怕再不多時,又會是一場大雨。

梅香帶著幾名下人煮好了肉粥。楚喬見渡口那一邊的隊伍一片安靜,所有下人都在修橋,隻有一輛簡樸的青布馬車靜靜地停在一株蒼鬆下。傍晚的紅光之下,馬車好似被染上一層紅暈,微風過處,簾卷微翻,一隻皓白的刺金長靴露出一角錦繡,沉靜淡漠,儼然是大貴之人。

梅香叫上自家護衛,招呼大家吃粥。楚喬見了,吩咐她將多餘的粥送去給對麵那些人。不想梅香回來的時候,手裏抱著一大包油紙包,打開之後,全是上好的糕點酥餅,還有兩大塊幹牛肉。

“還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梅香笑眯眯地拿起一塊糕點,湊到鼻間聞了聞,說道,“好像是白水關魚福記的千層酥,小姐,你聞聞,和我們店裏從白水進的貨像不像?”

楚喬皺著眉接過,看了一會兒,靜靜說道:“不是一樣的,我們買的是中檔糕點,沒有這麼酥脆。這樣的糕點是經不起長途跋涉的,想必對方也隻是買來路上吃的。”

梅香聽了微微咋舌,雖然這些年衣食無憂,但是畢竟是貧苦出身,她喃喃道:“這麼貴的點心都送人,真是財大氣粗。”

菁菁這幾日生了場小病,總是病懨懨地睡著,這會兒聞到香味睜開眼睛,也沒看清楚是什麼,就對梅香叫道:“梅姐姐,我要吃。”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夥人來曆不明,還是小心些。梅香,把這些東西找個地方扔了吧,都別吃。”

梅香點頭道:“小姐說的是。”

打了半晌的雷,大風也呼號了許久,可是入夜時分又銷聲匿跡了。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木橋終於修築好了。

那夥人似乎也急著趕路,過來一個人和平安打了聲招呼,就當先離去。

楚喬也不願再耽誤時間,待那夥人過河之後,也帶著人馬過河。

然而走到渡口的時候,卻見之前梅香送過來裝肉粥的瓷盆被放在一方蒿草之中,裏麵肉粥完好,竟是一口沒動。幾隻野鼠蹲在盆邊,正在大快朵頤。

楚喬放下車窗的簾子,靜靜地靠在軟墊上,眉心緩緩地皺了起來。

這些,到底是什麼人?可是跟那件事情有關?

楚喬想起這陣子眉山皇陵一帶不同尋常的動靜,不禁為李策擔心起來。

但願,隻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