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微微側過頭來,眼神很是玩味地看著她,眸中帶著幾分寒意。

跪在地上的舞姬害怕地對她猛使眼色,生怕她的大膽會連累到自己。

那名舞姬被他盯得渾身發抖,卻還是大著膽子說道:“皇上,喝……喝酒傷身的。”

——“喝酒傷身的,而且也誤事,隻有沒用的人才會借酒消愁。”

一串清脆的聲音突然回蕩在腦海裏,燕洵微微一愣,思緒一時間飄了好遠好遠,沿著時光回溯上去,看到了江水那一頭潔白的浪花。他想了想,竟然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嗯,那你去沏茶來。”

舞姬今年不過十六七歲,開心地連忙點頭,蜜色的纖腰露在外麵,像是一尾皮膚柔軟光滑的小魚,轉身就跑去了茶水間。

大殿上再一次沉寂下來,燕洵對著阿精淡淡說道:“你先下去吧。”

阿精微微踟躕,輕聲道:“陛下真的不用叫禦醫過來看看嗎?”

“不用。”燕洵靜靜地搖了搖頭,神色很是平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阿精的眼睛輕輕瞟過桌麵上那封書信,幾個字躍入眼簾,他微微一驚,連忙彎下腰,輕聲道:“陛下早點休息。”

再沒有聲音傳來,阿精轉過身去,抬腳走在空曠冷寂的大殿上,兩旁的紗帳輕輕飄動,黑色的柱子上雕刻著五彩的祥瑞飛鳥,飛鳥的背上坐著兩名女子,一人衣衫飄飄,大腹便便,顯然是懷有身孕,另一人手持戰斧,眉眼淩厲,竟是燕北的雙神。

“皇上,喝點茶吧,呀!”身後突然傳來少女的驚呼聲,隱約帶著幾絲哭腔,“奴婢該死,把信弄濕了,奴婢該死。”

“沒事,”低沉的嗓音輕輕響起,“拿去扔了吧。”

……

住進了諸葛玥於賢陽的別院……監視不得,吃了大虧……阿精默想著那幾個偶然瞄到的字,森冷的味道從遙遠的賢陽傳來,一路飄進了燕北的朔方宮裏。

沉重的殿門被內侍拉開,他緩緩走出去,夜色清冷安靜,燕北的百姓們今年已經失去了歡度佳節的心情,戰爭、賦稅、徭役、死亡、鮮血,幾乎彌漫了整座高原,烏先生和秀麗將軍的離去,更是讓這個鐵血的政權顯得更加冰冷。死亡麻痹了人們的神經,他們隻能小心翼翼地生活著,並將曾經的那些期許和念頭,深深地壓抑下去。

阿精一直走到九重宮門外,才拿到自己的佩劍。

門前的地麵有些血腥,幾具屍體隨意倒在一角宮門的側方,身上滿是槍痕,被亂槍捅了個稀巴爛。

皇宮侍衛們正在將另外兩具屍首抬上小車,對趕車的侍衛說道:“趕快拉走,待會兒天亮了大臣們就都來請安了。”

“怎麼回事?”阿精問道。

“是大同的餘孽。”一名出身於大同的士兵毫不避諱地說道,“已經是今晚的第二撥了,莊大人死後他們就越發猖獗了,明刀明槍的也敢往裏衝。”

阿精緩緩皺起眉來,想必不是猖獗,而是一種絕望的自殺吧。大同有資曆的首領已被陛下殺了個精光,幾百年的老牌組織,這麼多年都沒人能夠真正將他們消滅,沒想到竟然終結在自己的發源地了。

“小心防範著。”

“將軍放心吧。”

一名侍衛笑著說道:“我們當年可是楚大人親自調教的,有我們哥兒幾個在,一隻蚊子也別想飛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