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屑的嗬斥,頓時好似一盆冷水澆在眾人的頭頂,她這一番話幾乎將所有人都囊括其中。陳曦副將冷哼一聲,起身說道:“我們大家都是門外漢,就隻有楚大人你是戰略高手對嗎?我轉戰燕北十多年,還從未遇見類似你這樣的狂人。”
“曆史早就告訴我們,口口聲聲總是過去那點功勞戰績的人,是絕無未來可言的,更何況,有些人過去的那點東西,還未必就那麼值得記著。”楚喬毫不容情地說道,“我請各位認識到我們目前所麵對的局勢,我們不是單單麵對一場戰爭,一場戰爭的勝敗對全局無濟於事。對於大夏而言,我們不過是邊境上的一個地方叛亂,他們坐擁紅川,隨時可以派出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大軍來圍剿我們,真煌的征召令一發,不出兩天,就可以召集十萬的軍隊。而我們呢?我們是拿著整個身家性命去和大夏決戰,擺在我們麵前的是一條什麼路?戰勝,就是繼續生存,失敗,就要全部死去。我們不怕死,但是我們不能死得毫無價值,局部的勝利,對全局毫無影響,北朔城一戰,我們要取得的不是戰術上的勝利,我們要的,是一個能打開戰局的時機!”
楚喬握著拳頭,用力地在身前揮了一下,目光堅韌地說道:“我們要的,不是在一兩場戰爭裏擊潰夏軍,而是拖死他們,拖垮他們,然後一擊而中,將他們全部消滅。”
燕洵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諸位,阿楚說得對,北朔一戰,我們要的不僅是一場勝利,而是要在保全我們自己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地擊潰敵人。這是決定生死的一戰,燕北的存亡就在諸位的掌控之中。”
燕洵麵色平靜,望著眾人,眼神好似深沉的大海,有激烈的浪頭在裏麵翻湧。他麵對著眾人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眾人頓時愕然。
隨即,燕紅繯跪在地上,語調鏗鏘地沉聲說道:“誓死追隨陛下!”
緊隨其後,整個會議室裏的人齊齊跪在燕洵身前,齊聲呼道:“誓死追隨殿下!”
窗外風聲依舊,大夏的鐵騎,就要來了。
楚喬站在北朔門前,正前方,就是第一光複軍的三千前鋒軍和黑鷹軍餘下的兩萬戰士,燕洵一身鎧甲,墨色大裘,刀劍齊備,冰冷的風從他的鬢角吹過,輕拂男人瘦削卻堅韌的輪廓。她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冷,輕輕地抿了抿嘴角,想說什麼,卻覺得嗓子發緊,似乎該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剩下的,隻是濃濃的擔憂和不舍。
“讓我跟著你去吧。”她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雖然明知是奢望,卻還是眼巴巴地抓住對方的袖子不放。
“阿楚,乖。”燕洵握住楚喬的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然後寵溺地搓了搓,柔聲勸道,“美林關遠在千裏之外,天氣奇冷,如今氣候反常,你身體又不好,怎能長途跋涉地勞頓?再有,這裏也需要一個我信得過的人統籌大局,隨時將戰報消息發給我。大夏一時半會兒還打不過來,北朔距成為主戰場還有一段時間,我稍後會派人護送你去後方的藍城,羽姑娘的人馬在那裏,你會得到她的幫助和照顧,這樣我才能安心。”
這番話昨晚已經不知道對答多少次了,楚喬也知道說出來無望,卻仍舊心裏不高興,悶悶地低下頭,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殿下,該啟程了。”阿精走上來小聲地說道。
“等一會兒,”燕洵抬起頭來,黑著臉以極不友好的態度說道,“沒看到我和楚大人在商討重要軍事嗎?”
阿精碰了個大釘子,連忙小心翼翼地點頭哈腰,再也不敢打擾燕王殿下和參謀處的楚大人商討“重要軍事”。
“阿楚,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多說一個月,我一定回來。”
燕洵彎著腰,把腦袋伸到楚喬垂著的臉孔下麵,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蛋,笑容溫和,像是偷了蜜的老鼠,“我知道阿楚本事大,跟在我身邊賽過十個加強團,比一百個軍事參謀還有用,隻要往美林關門口一站,裏麵那些人立馬就會望風而逃,舉手投降,所有抵抗都會流水般化為烏有,大夏賊寇們定會哭哭啼啼地出城繳械求饒,拜倒在你的神威之下。可是怎麼辦?這裏也需要你啊,你不在這邊,我寢食難安,心神恍惚,就請阿楚大人可憐可憐小的這點微薄的願望,幫我隨手管一管北朔這個爛攤子吧。”
撲哧一聲,鬧脾氣的某人終於化嗔為喜,不輕不重地一拳打在燕洵的肩膀上,噘著嘴說道:“油嘴滑舌。”
燕洵誇張地鬆了一口氣,用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然後甩了甩,好像能甩出大把汗水一樣,道:“總算雨過天晴了,簡直比打了一場北伐之戰還要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