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道崖眉心緊鎖,西北前線的前鋒營?那裏,是燕北對於死刑犯的另一種處斬方式,因為燕北人丁不旺,又常年受到犬戎人的襲擾,是以在燕北犯了大罪的罪犯都被編往敢死隊中和犬戎人對抗。沒有補給,沒有支援,甚至沒有武器裝備,死亡,在這種時候,似乎已經成了唯一的出路。
“小喬不會答應的。”
“她不會知道的。”男人斬釘截鐵地說道,“阿楚雖然表麵堅強,實際卻是個內心善良的人,哪怕對敵人,也從不濫殺。這種事,還是不要讓她卷進來,想必,知情的人,也不會去打擾她。”
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烏道崖無聲地歎息,卻終於不再試圖挽回什麼,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阿精走上前來,半弓著身子,小聲地說:“殿下,該吃藥了。”
燕洵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黑色的藥汁自唇角流了下來,男人用白絹拭去,語調低沉地說道:“烏先生,不要總是想著百姓的擁護和想法,若論民望,十個大夏皇朝也比不上一個大同行會。可是大同行會在西蒙大陸上遊蕩幾百年,仍舊隻是一個派係組織不是政權勢力。歸根到底,大夏之所以能統治紅川這塊土地,靠的不是民意和選票,而是他們手中的刀。”
“屬下明白。”
燕洵嘴角一揚,輕笑道:“你真的明白嗎?”
烏道崖不想再談,轉移話題問道:“少主,天快亮了,若是姑娘還不來,我們就要……”
“我就要跟你們去柳河郡治傷,你都說一百遍了。”燕洵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隨即轉過臉去,看著黑漆漆的驛道,“她一定會來的!”
正如燕洵所說,此時的西南鎮府使,已經離西馬涼不到百裏,戰士們騎在馬背上,連夜趕路,一路急行!
三更時分,夜幕越發深沉,大軍停駐在白石山腳。為了謹慎,楚喬派出三十名斥候,前往西馬涼查探消息聯絡燕北軍。四千多名官兵原地而坐,點起篝火,吃著幹糧,靜靜等候。
前幾天一直在下雨,草地很濕。賀蕭拿著一塊皮毛氈子走上來,有些局促地遞到楚喬麵前,訥訥地說:“姑娘,墊著坐,地上涼。”
“謝謝。”楚喬接了過來,對著這位年輕的軍官展顏一笑,“賀將軍,吃飯了嗎?”
賀蕭坐了下來,有些煩悶地說道:“哪裏吃得下。”
少女眉梢一揚,“怎麼?賀將軍有心事嗎?”
賀蕭想了許久,終於鼓足勇氣沉聲說道:“姑娘,殿下真的會原諒我們嗎?燕北,真的容得下西南鎮府使嗎?”
“賀將軍,你不相信我嗎?”
賀蕭急忙搖了搖頭,“姑娘對我軍有大恩,沒有你,我們這些人早已不在人世,我怎能懷疑你。”
“那就相信我,我說過會保住西南鎮府使的士兵們,就不會食言。我也相信,燕世子絕對會既往不咎,寬恕你們犯下的過錯。”少女麵色鄭重,眼神堅定地說道,“燕北正當大難,我們需要團結一心,才能抵抗住外麵的風雨。”
“姑娘……”
“賀將軍,每個人都有解不開的心結,難免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當年西南鎮府使背叛燕北,後來你們被迫加入了西南鎮府使的軍營,你們和那些背叛者在同一麵戰旗下服過役,這就是你們的恥辱。被人誤解,被人欺淩,隻是因為你們自己不夠強大,沒有讓人尊重的理由。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你們殺出真煌帝都,縱橫西北大陸無人能擋,你們已經是一支鐵軍,你們為燕北的獨立貢獻了生命和血汗。賀將軍,人,要先看得起自己,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不管燕北的官員、大同行會的統領們,還有世子殿下怎麼想,你首先要對自己的未來存有希望。你是他們的首領,隻有你先站起來,才能帶領你的戰士站起來啊!”
賀蕭麵孔通紅,突然站起身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姑娘!我們商量過了,隻有你來做我們的首領,我們才能安心地回到燕北。”
楚喬一愣,連忙起身,“你這是幹什麼?趕快起來!”
“姑娘!你就答應吧!”
話音剛落,無數個聲音紛紛在後麵附和了起來。楚喬抬頭一看,隻見不遠處的戰士們都站起身來,這些經曆了無數生死都毫無懼色的男人,卻在將要回到家中的時候踟躕了起來。他們臉孔黝黑,衣衫染血,手握著戰刀,雙眼殷切地望著嬌小的女子,無聲的眼神裏,滿是巨大的期盼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