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燕北的戰士,他們通敵叛國,是亂臣賊子,蒙將軍,你行刑吧!”
巨大的青銅大鼎被抬上九幽高台,烈火熊熊,蒙闐眉頭緊鎖,終於沉聲說道:“行刑!”
二十隻黃金盒子頓時被拋入青銅巨鼎之中,燕洵陡然間雙目如火,喉嚨間迸發出一陣野獸般的慘叫,就要站起身來衝上前去。
禁軍侍衛們齊齊上前,攔在燕洵身前,楚喬一把死死地抱住燕洵的身體,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眼淚撲簌而下。少年被她抱在懷裏,聲音淒厲,跪在地上,伸出布滿青筋的拳頭,一下一下拚命地砸在金翅廣場的石板上,鮮血淋漓卻仍不自知,嘶聲厲吼,聲音恐怖。
女人回過頭去,望著烈烈燃燒的青銅大鼎,苦忍的眼淚潸然而下。她伸出手來,輕輕觸摸著火熱的鼎身,麵色淒楚,然後回過頭來,溫柔地看了一眼台下的兒子,隨即對著蒙闐緩緩說道:“蒙大哥,那是我最後一個孩子,告訴那個人,別忘了他說過的話。”
蒙闐渾身一震,這聲“蒙大哥”好似瞬間將他拉回到了三十年前,多麼淒厲的話語都不能使他有絲毫動容,但就是這樣簡單的一聲稱呼,卻令男人的雙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舉步就想走上前來,夢魘般低呼,“白笙……”
然而就在這時,白衣女子突然轉身,動作迅猛猶如流星,一頭撞在青銅巨鼎之上!
“白笙!”
“母親!”
無數的驚呼聲同時響起,金翅廣場上,千萬人同時高呼,隻見那女子額頭鮮血有若泉湧,手扶著巨鼎,軟軟地倒了下來。
“快!快!叫禦醫!”蒙闐抱著女人的身體,堅韌的表情終於不再,驚慌失措地對著下麵的侍衛們大聲叫道。
“母親!”燕洵踉蹌著爬上九幽台,一把撲在女人身上,狠狠地推開將軍,大聲叫道。
天地齊怒,草木含悲,天邊悶雷滾滾,地上北風哀號,漫天大雪紛揚而下,女人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孩子的臉孔,溫和一笑,卻隻引得更多的鮮血噴灑而出。
“母親!”燕洵雙目落淚,觸手所及到處都是鮮血,他絕望地大叫,“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父親已經不在了,大哥已經不在了,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了,連你也要離燕洵而去嗎?母親!為什麼?”
女子的眼淚緩緩滑下,她艱難地抬起手,握住自己孩子的手,“洵兒……答應我,要活下去,哪怕生不如死,也要活下去,別忘了,你還有很多事沒做。”
“母親!”
女人的眼睛頓時變得渙散,她躺在漆黑的墨蘭石上,一身白衣上血花朵朵,像是盛開怒放的寒梅,一張素顏如同蘭草,白得幾乎透明,她輕輕一笑,聲音低不可聞,蚊蠅般說道:“我一直以為我最愛的是卞唐的青水崖山,那裏沒有冬日,沒有白雪,年無四季,歲無秋冬。但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最愛的一切都在燕北,現在我要回去找他們了。”
恍然間,她似乎看到了層層烏雲之上的晴空,看到了遙遠的燕北草原,那個眼睛明亮的男人騎在馬上,遠遠地向著她跑來,聲音穿透了陽光,在青青的牧草裏回蕩著,遠處的群山都在齊聲應和,一同隨著他的聲音在喊:“阿笙……”
“阿笙,我要把天地間最好的東西全給你,你說,你最喜歡什麼?”男人坐在馬上,朗聲地大笑。
傻瓜,天地間最好的東西我早就已經擁有了,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孩子,還有我們的燕北。
手腕無力地滑下,淒厲的北風陡然刀鋒般刮過真煌上空,鷹鴆們迎風怒飛,翅膀上的黑羽被颶風吹散,隨著漫天的白雪呼嘯而下!
“母親!”少年抱著女人的身體,雙目如血,瞬間跌入無邊的漫長黑夜!
楚喬護在他的身側,雙拳緊握,一張小臉青白得毫無血色。冷風淒厲而來,吹散了孩子眼前的亂發,她突然抬起頭來,雙眼淩厲地向著北方的盛金宮望去。那裏,莊嚴巍峨,凝重大氣,充滿了排山倒海的威嚴和壓迫。
那一天,有一根利刺突然間硬生生地紮進了她的心底,她握緊了拳頭,抿緊嘴角,久久不發一言。但是,有一顆種子,在她的腦海裏根深蒂固地成長了起來,經曆歲月雕琢,經曆風雨灌溉,它總有一天,會長成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