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宮殿中燈火通明。
殿中的女官與仆奴們都不敢出聲,畏畏縮縮地跪了一地。塌上端坐著身穿大禮服的王後.她神色茫然,口中‘嗤’‘嗤’地發出陣陣冷笑聲。似瘋似傻。
老嫗匍匐在鋪著錦毯的地上泣不成聲,口中不停的叫著:“夫人,夫人!”
一邊端著盤的內待,卻早已是十分不耐煩。細細看的話,能分辨出他身上的衣飾並不與平常的內待相同。
隻見他雙手攏在袖中,挺著腰,細聲細氣道:“奴,奉王命前來。王上還等著奴回轉複命,夫人拖與不拖都是一死,又何必與奴等為難?難道非要奴去喚那些奴才來助王後一臂之力?”
“本宮從未害她!殷氏非我所害!母族會救我的!”趙氏王後淒厲泣道,一向張揚跋扈的容顏,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明亮色彩。
“母族?若是夫人還有得一救,趙氏斷然是不會棄你。但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人人都知道你做下的事,人人都知道王上厭惡你。趙氏女兒那麼多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再者說王上厭棄的是你,又非趙氏,趙氏何必為了你與王上為敵?就算你父母不肯讓你死,攸關全族顏麵,趙氏全族人自然容不得他們肯不肯。”
他說著停了停,歎道:“夫人恐怕不知,王上還沒說什麼的時候,朝中趙氏就紛紛上了請罪書,自稱趙氏教女不嚴,出此凶殘惡婦,嫉害帝婦殘害公子,竟為王後?怎麼堪當天下表率?自請願賜死你,說,王上若是體恤趙氏一族,怕傷了他們的臉麵留存你,那趙氏才真正是無顏麵對天下。你死,才是王族對趙氏的恩德。還即刻便送了庶支的幾位美豔女郎入宮。真正博了個不護短隻一心為王上與天下著想的好名聲。此時,你這些族妹們恐怕隻巴不得你快點死,不要拖累她們。”
言畢,內待冷笑了一聲。
“怎麼會。怎麼會呢……我怎知她腹中有子,而故意害死她?……她兒子死了,我兒子何嚐沒死?……”聽內侍這麼說,王後愣愣的,過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即使是如此…………那,那王上亦不能殺我!他不能隻憑一麵之詞便要殺我!我是王後!他以何為證,是我害了那賤婦?”
竟然還向王上討要什麼證據,真正是蠢不可及。內待嗤了一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陰沉臉扯著嘴角僵僵地一笑笑,向東麵躬身做揖,口中卻是對她說道:“王上說,夫人必有此一問。叫奴答:本以為她賢良,卻沒想到竟然是個驕橫霸道,不能容人之人,惡婦之名在外,哪個不知不曉?趙八子上次,不過因為戴了一隻與她相似的花釵,便被仗責打斷了腿。此次,她痛失腹中與孤之骨肉,既然深以為是殷氏所害,如今又知道殷氏有孕,怎肯輕饒?今殷氏中毒而亡一屍二命,亦不過她仗著孤依重趙氏一族,便任意枉為。除了她,不會有誰如此猖狂!”
這一番話說得趙氏頹然跌坐在地上。
看她這幅樣子,內待歎息道:“夫人,就算趙氏不棄夫人,也隻能跟著你一損同損而已。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連外臣都已知道了,要是趙氏還維護夫人,恐怕天下人都要唾罵趙氏啊。夫人再拖又有何益?”
說完,歎了口氣,又接著緩緩說道:“夫人若是顧念自家父母兄弟與族人,便速速上路吧。王後暴斃而亡,總比被除去後位要來得體麵得多的。”
怎麼會無用?怎麼會無用?!
王後嚅嚅道:“……不是我,不是我!!這罪名,莫須有!我並未毒殺誰!這麼多年,他竟不知我?”
她的聲音那麼尖銳,神色那麼絕望,像是牢籠裏待宰的困獸一般。
“非奴多嘴,夫人這些年,任意妄為做下的事還少嗎?趙八子之事,是不是有意,夫人說了不算,奴說了亦不算。反正八子腿已經斷了,是由夫人而起。至於殷氏是不是夫人所害,奴說了不算,夫人說的仍不算。反正她喝下夫人送去的毒酒,已經失了性命。一屍兩命。夫人此時再辯解,又有何用?”內待尖銳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琉璃上劃過的銳器。
趙氏慘然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那阿妹呢?阿妹在何處?你快快告訴給阿妹知道,他要殺我!!阿妹她知我非故意一定會為我救情。她是知道的。她與我一同長大,怎麼會不知我非那麼惡毒之人?王上一定會聽她之言,還我清白。快叫她來,快叫她來!!”
“夫人啊夫人……”內待乜眼憐憫地看著她,搖頭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歎息一聲,隨即擺擺手,令身後人將銀盤奉上,口中道:“夫人,請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