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3 / 3)

羅慎遠抱著他兒子,寶哥兒在爹的懷裏扭,然後一個巴掌糊上他爹的臉。羅慎遠捏著兒子軟和的臉,居然對他笑了笑:“你遲早落我手裏的,知不知道?”

寶哥兒年幼懵懂,這冷麵怪人笑什麼呢!他並不知道未來漫長的讀書路,會在父親的威嚴的管教下度過。

羅慎遠吃了早膳後不久,就立刻要去處理剩下的事。

他乘了馬車,先去牢裏看了陸嘉學。

陸嘉學正躺著喝茶,半死不活的,神情卻很淡定。

自他救了羅宜寧之後,仿佛是解開了某個心結,竟然比原來更逍遙了,身陷牢獄也毫不在意。

也許是終於完成了某個抱憾之事吧。

“羅閣老過來了啊!”陸嘉學嘲諷地笑了笑,用女人讓他折服,他自然沒什麼尊敬的。

羅慎遠站到他麵前,他突然想起,這個牢曾經關過楊淩。他就在這裏半跪著,握著楊淩的手聽完了他最後一席話。

然後他決定了,要讓地間正氣永存。

不管是以什麼方式,和手段。

“你心裏想什麼,我都知道。”羅慎遠慢慢走到了陸嘉學身邊,語氣淡淡的。

這個曾經在他麵前卑微的青年,現在舉手投足氣勢十足,有淩雲之誌,有毫無顧忌的淩厲手段。

的確厲害。

陸嘉學笑了笑:“閣老沒拿宜寧撒氣?”

羅慎遠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死是一件多容易的事?你既然珍惜她救回來的命,就別激怒我。”

陸嘉學沉默了,好像又回到當初的侯府庶子身上,一無所櫻

羅慎遠俯下身,看著他身上滲血的繃帶,笑了:“放心,不會讓你死的。不過——你這輩子也別想回來了。我也隻是來見你最後一次,半個月後會送你去邊關□□。”

“至於你和她過去的事,畢竟,那就是過去的事了。”羅慎遠站起身,走出了牢房。

他最後輕輕地:“陸大人,再見了。”

陸嘉學不再話,他看到羅慎遠消失,才捏緊了手中的珠串。

耳邊是她的聲音,交織在牢房昏暗的光線中,如春光明媚:“陸嘉學,你為什麼娶我啊?……陸嘉學,為什麼笑我的字難看啊!曇花有什麼好看的……陸嘉學,你抱回來的狗好醜啊!”最後那個聲音是,“疼不疼?陸嘉學,疼不疼?”

他閉上眼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疼啊,羅宜寧。

*

二月春風似剪刀,院內的積雪早就融了,池的水慢慢長高了。

早春的荷葉長了簇新的尖芽,淡紅色的嫩芽。

坐在乳娘懷裏的寶哥兒,伸長了手去捉垂下來的拂柳,抓了一把嫩芽,回頭捧著給宜寧看:“娘娘、娘娘。”

羅宜寧把他抱過來,摸了摸他的後背,沒有出汗。

她看著眼前的春-色怔了怔。

宮變的結果終於下來了,周應友被斬首,皇後被廢,三皇子拘禁。大皇子成功地登上了皇位。皇上果然沒有殺陸嘉學,而是連貶數級,讓他遠赴較為偏遠的朔州衛任閑職。養傷一月,就立刻送去了朔州衛。是閑職,實則羅慎遠親自派人監視。也許有一外族入侵,他還是會變成那個權傾下的陸都督,如果沒有,皇上會一直壓著他,而且永遠不會晉升。

異族不滅,陸嘉學一日不會死。

羅宜寧突然醒悟了這個道理。因為在這上麵,真的沒有人能比得過他。

她想到陸嘉學隻能沉默,虧欠他的還不清,這也算是最後幫他了。希望他在邊關過得好些,比在京城裏好就協…比她在的時候好。

程琅為了不連累家族,自動投了首。皇帝為泄恨,打殺了一大幫人,現在消了氣涼也和順。程琅貶為庶人,他反而不在意這個,跟著程大老爺去杭州行商了。還來看了羅宜寧……的孩子,給寶哥兒留了禮物,不過全被寶哥兒他爹扔進了庫房裏,永不得開啟。

他立離開北直隸的時候,還從外麵抱了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回來。

謝蘊自看到那個孩子之後,就再也沒有在外麵提起過孩子這回事。內心的諸多滋味,隻有自己才知道。

自宮變一事後,羅慎遠現在在朝中舉足輕重。隻不過他與汪遠算是對立了,跟汪遠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林海如坐在羅宜寧身後,拉著羅宜寧的手。羅宜寧這才回過神來,就聽到問她:“——你什麼時候告訴他?”

“等他回來再吧。”羅宜寧把亂蹦的寶哥兒交給了乳母,她根本不急,“才兩個月呢。”

林海如看著她那腹,幽幽地歎了口氣:“你這肚皮裏要是再蹦出一個子來,羅三可就頭痛了——”搶床的人多一個,毛頭子多一個,可沒有閨女貼心啊。

寶哥兒最近學話了,很興奮地拍手:“爹爹!頭痛!”

林海如被他逗得直樂,點他的額頭:“哎喲,你還高興呢!”

外麵閣老卻回來了,剛處理完周應友的黨羽餘孽,他且累著呢。回來後宜寧給他上茶,跟他聊了一大堆,羅慎遠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話,可能在思考。宜寧最後才:“哦,對了,有個事要告訴你?”

羅慎遠抬頭:“嗯?”

終於回神了吧!

羅宜寧:“你兒子可能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其實才兩個月,要不是最近寶哥兒食欲不振,給他請大夫瞧,她都不知道。但是跟他分享消息的時候,嘴角還是不停地往上翹。

羅慎遠頓了片刻,好久才:“哦,那讓婆子給你做些好吃的,膳食要跟上。”

羅宜寧看著他:“然後呢?”

“然後?好好養胎不要走動啊。”羅慎遠繼續,然後他放下書,準備進房中更衣。

結果過門檻的時候,他又被門檻給絆了一下。

聽到她在後麵輕快的笑聲,羅慎遠一開始也惱,後麵竟跟著笑了起來。

羅慎遠換了衣服出來,她帶著寶哥兒在喝水,跟他:“父親寫信過來,以後讓寶哥兒去衛所習武……”

“你見過哪個閣老的兒子是將軍的?”羅慎遠換了身常服,在她身邊坐下來,“簡直是胡鬧。”

羅宜寧卻靠上了他的腿,然後閉上了眼睛。羅慎遠還有事要做,她卻:“唉,你讓我靠一會兒吧!昨晚被這子折騰一宿,好累啊。”

他自然沒有什麼,放鬆了身體讓她靠著自己。

再一會兒去看,母子二……也許是三人,都睡著了。依靠著他,靜靜的。

羅慎遠才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大一的臉。看著什麼疲憊都沒有了,這樣靜靜的,多好。

羅家門外。

有人自千裏而回,人家用馬拉車,他卻用的是驢。他從驢車上跳下來。

雖然已經曬得烏漆抹黑了,但他還是堅持打開了折扇,遮擋虛無的太陽。看著羅家高高的門簷,感歎:“唉,當了閣老就是不一樣!”

羅慎遠一月前就讓他回京述職了,正好高升,他卻現在才趕回來。路上驢鬧脾氣啊。

林茂的隨從幾步上前扣響房門。不等廝話,林茂就笑了一聲:“開門,青大老爺來拜訪了!”

羅宜寧竟然渾身一顫,然後從夢中醒過來了。

以後日子更有得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