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3 / 3)

那人領命退下了。

陸嘉學打開書房門,就看到羅宜寧站在外頭。他頭也不抬:“聽到了?你那三哥當真善揣摩聖意,他可做了尚書了。”

“給你送湯。”宜寧提起食籃。

燭台下,陸嘉學慢慢喝湯。蓮藕湯甜絲絲的,再好的手藝也沒有這樣的味道。就是她拎在手裏,然後擱一碗在他的長案上的味道。

宜寧見他喝得差不多了,提著籃子要出去。陸嘉學突然拉住她的手,道:“羅宜寧,我的裏衣呢?”

羅宜寧想把食盒扔他身上,他自己衣櫃裏這麼多裏衣,穿不得了?

陸嘉學讓下人拿軟尺進來:“這麼多年了,你肯定忘了我的尺寸了。來,量一量。”

罷站起身張開雙臂,勾了勾手,示意她來量自己。

軟尺鬆開,羅宜寧給他量展臂長,她從後背看他。覺得如果用軟尺繞過去,勒死好像也可以。她忍氣吞聲道:“你低些!”惹怒了他,他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量就量吧,回頭讓雪枝幫著做。

她量到了腰處,陸嘉學低頭看她的發心。她穿著件粉白色的褙子,淡淡的香味不停地往鼻裏鑽,他嘴角噙笑。其實一伸手就可以抱在懷裏,但就這樣等她親近些吧,否則還不嚇著她。隻是量好後,握了握她的手:“謝謝,做好看些。”

幾日之後收到了裏衣,陸嘉學心情好多了,當然他不知道是雪枝代工,雪枝也不敢。反正針腳平實,料子也很舒服。

陸嘉學很喜歡,經常穿。

那下午金陵知府來見他,兩人一並喝了些酒。他的酒勁上頭了,來她那裏找她。

羅宜寧正靠著迎枕,用捶背的錘子一下下敲著浮腫的腿。懷孕辛苦,最後這些簡直走動不得,她哪兒都去不了。

陸嘉學在門口接到了下屬的信,他展開一看,渾身一涼。

邊關告急。原是魏淩在頂,現在他頂不住了。

瓦刺和韃靼合謀衝破宣府與大同,一度逼到了雁門關。皇上命他前去大同,帶兵迎戰。

他把信交給下屬:“明日叫指揮使過來。”

他進了屋內,走到了羅漢床旁邊。看到他來,丫頭婆子都退了下去。

“你倒是瀟灑了。”陸嘉學道,“不急著回去了?”

身懷六甲,她要不要命了。羅宜寧知道她現在本來年歲就,更是要多注意才是。她錘著腿,突然問:“陸嘉學,雪枝的兒子找到了嗎?”

“失蹤兩年,一時半會兒怎麼會有消息。”陸嘉學道。

羅宜寧靠著迎枕閉上眼:“……你是怎麼把她收買聊?”

陸嘉學聽到這裏,他笑道:“你從沒信過雪枝的話?”

“信過,後來不信了。想想也是,怎麼就這麼恰好呢。要是她的孩子沒丟,那就不用找了……”羅宜寧,“免得我還掛心。”

陸嘉學突然靠近了,拉著她的手逼迫她:“其實你懷疑的是我吧?”

羅宜寧臉色蒼白不語,陸嘉學突然有些發怒:“你話!”卻看到她的眉頭漸漸皺緊,然後半弓著身子,捂住了肚子。

陸嘉學見她似乎不對,忙扶住她:“你這是……”

“疼……”羅宜寧喃喃,疼痛慢慢加劇。她根本沒工夫跟他計較,身子微微的抖,像是有人在用力地絞,在肚子裏麵擰。

陸嘉學立刻站起來:“伺候的人呢?快給我進來!”

……

府門大門打開,接郎中和穩婆的馬車跑進了垂花門。

端熱水銅盆的婆子匆匆地往屋內跑,帷帳放了下來。陸嘉學握著她的手,一開始她還沒這麼疼的時候,還不要他握著。後來疼得越來越厲害,根本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了,反而緊緊地捏著他的手。

“大人要避開才是,產房不吉利……”接生的穩婆滿頭大汗,宜寧骨盆太,疼得厲害也不見宮口開大。

“我就在這兒。”陸嘉學厲聲,“你接生就是,廢話什麼!”

郎中煎好催產的藥,由婆子送進來喂給宜寧喝下。她太,身子慣是弱的,非要服下催產藥不可。

陸嘉學想到剛才逼她,愧疚又沉重。他半跪著,低頭吻了吻她冰涼的手背,她的掌心因出了汗一片濡濕。他把手上的佛珠解下來,一圈圈地纏在她的手上。這佛珠保他數次戰場平安,一定也能保她的。

羅宜寧疼得恍惚了,捏著錦被。好像看到羅慎遠站在身邊,他沒有話,隻是溫柔地看著她。

但是她看到他的背影的時候突然就安心了。她閉上眼。

“眉眉不怕,三哥在這兒。”聲音溫淳喃喃。

千裏之外的京城,羅慎遠剛從汪遠那裏出來。半年多過去了,他在京城中運籌帷幄,出門也是前呼後擁的。

“大人,從山東來的信。”林永把信遞給他。

羅慎遠取信,山東來的是林茂的信。林茂在高密做了父母官,誰都覺得這家夥就是去混日子的,他認真的遊玩了一年,沒想到後來還真的做出了些成就,如今在高密敬仰他的人非常多。這家夥很有些迷惑人心的本事。

林茂在山東幫他暗查汪遠的事,如今終於有了些進展。

羅慎遠把信揉做一團放入袖中:“西安那邊可有回應?”

林永遲疑搖頭:“暫時沒櫻”

這半年多裏,羅慎遠幾乎找遍了北直隸,但是根本沒有蹤影。他一開始認定北直隸是陸嘉學的老巢,他肯定在這處,但是找不到之後,他開始生疑了。陸嘉學雖然是個武將,但是非常聰明,蹤跡抹得幹幹淨淨,一點兒都尋不到。也許根本就不在北直隸。

所以當韃靼逼至雁門關之後,他第一個向皇上提了陸嘉學。要把陸嘉學逼出來,逼他去打仗。

盛夏的黑夜裏有蟋蟀的叫聲,夜很寂靜。羅慎遠看著照了一地的燈籠光,總覺得心異常地動,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但他卻不知道一樣。

羅慎遠閉眼,表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