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3 / 3)

宜寧轉了一會兒,從角落裏拎了個桶出來,準備去接一些雨水來煮熱喝了,至少去去寒氣。她身上倒是沒濕,道衍的□□濕了大半。怎麼也是為了救她,她過意不去。沒有茶葉,喝壺熱水總是可以的。

道衍見她提桶,就道:“外麵大雨,你出去淋濕了更麻煩,不要動。”

他不同意,宜寧隻能放下桶。

他見此才緩緩閉上眼,盤坐在炕床上,又繼續誦經數佛珠。

宜寧過了一會兒又試圖點爐子,深秋下雨真的太冷,又是在山上,她隻穿了一件潞稠的藏青色褙子,凍得不行了。她知道怎麼點火,前世一劃就著,現在力氣太,火石擦得手疼都點不著。

道衍大師把她帶進來之後幾乎就不理她了。

一會兒一雙戴著佛珠的手還是從她手裏接過火石,摩擦幾下點燃了引火紙,再放進去點燃了木炭。

這下屋內就暖和了起來,總算不是刺骨寒冷了。宜寧也沒有坐炕床,就坐在圈椅上抱作一團,下巴擱在膝蓋上,有一茬沒一茬的打盹。羅慎遠這個師兄除了一開始想殺她,其實人還不錯,她放鬆了警惕。她跟道衍話:“大師,你和我三哥同門師兄弟,可是從他時候開始的?”

“貧僧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十一歲了。”道衍淡淡,“你到炕床來坐,我坐圈椅。”

“我無妨……”她連頭都沒抬,那白玉般的後頸上,就看得到剛才的血痕。

道衍走過去想催促她過去,沒想到她又一個打盹,頭一歪就倒在他手臂上。

道衍皺眉,剛才那種感覺又來了。這女孩的側臉肌膚溫軟如玉,靠著的感覺溫溫軟軟。他是出家人,除了殺生一條,清規戒律都是遵守得極嚴的。他忍了忍一收手臂,羅宜寧的頭就磕到了圈椅邊框,然後她立刻就揉著腦袋醒過來了。

道衍又坐下念經,宜寧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她一聽還是《心經》,打了個哈欠,越聽越想睡啊。

她往隔扇外看,馬兒自己縮到廟裏窩著去了。大雨已經了很多。剛下了雨山上全是霧,隻看得清楚遠處昏黑的巒影。也不知道羅慎遠離開沒有,她什麼時候能走……她想立刻回到羅府去,回去熟悉的家裏。

但同時,她心裏又想起陸嘉學的話。隻要她還是羅慎遠的妻子,他就不會放過羅家。

宜寧靠著圈椅,被救出來的喜悅也漸漸衝淡了。

色完全黑下來,山裏的夜更冷,宜寧就把隔扇關了。

道衍又收了佛珠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個隻有半個巴掌大的紅薯,扔進了火爐鄭立刻發出劈啪一聲響。

“你的晚飯隻得這個吃,山上野生的。”

宜寧本以為她不餓,但等到爐子裏飄來烤紅薯熱氣騰騰的香味時,她還是很想吃。掏出來的時候還很燙,但剝開吃起來綿軟香甜,滿嘴都是一股熱栗子的味道。

宜寧正吃到一半,突然聽到門口有馬車聲。

道衍還沒有提醒她心,卻看到她已經站了起來:“是三哥來了!”她能辨認家中的馬車聲。

道衍朝門外看去,果然一個高大的影子已經立在那兒了,他撐著把傘,剛收了傘打開房門。宜寧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已經忍不住,立刻朝他撲過去,將他抱住。“三哥!”

他身上還是熟悉又讓人安心的味道,宜寧環著他的腰,在他衣襟上深吸了口好聞的味道,還有雨水潮濕的味道,才放開他:“道衍大師找的地頭太偏僻,我還怕你找不到這裏來。”

“好了,現在沒有事了。”他抱著宜寧,感覺到她身上非常冰冷,羅慎遠立刻解下鬥篷圍著她,就留下一張臉在外麵。

羅慎遠謝過晾衍,告訴他:“你恐怕也不會回大慈寺去了,這樣吧,我在新橋胡同的宅子你先住下,裏麵修了個佛堂。”

道衍搖頭道:“出家之人戒律森嚴,我寧願在這裏住下。”

羅慎遠沒有強求,反正道衍經常雲遊四海,那可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這兒好歹是三間破屋子。

他帶宜寧上了馬車,這個人失而複得,他緊緊捏著她的手。直到宜寧覺得有點疼,才:“三哥,你放鬆些。”

羅慎遠才嗯一聲放開手。

馬車很快開動起來,宜寧靠著馬車,她靜靜地想著。想著陸嘉學的話,想著前世曾見過首輔大人,隔著人山人海被眾星捧月,甚至想到了羅慎遠喋血的臉。她猶豫了一下,突然:“三哥,我想了很久。我隻是想把事情清楚,我不願意給你帶來麻煩。若你娶我主要是為了幫我,不如咱們現在和離吧……你依舊是我三哥,這個事絕對不會變的。”宜寧越聲音越輕。

她知道羅慎遠對她也不是純粹的兄妹之情,但這個情能有多深?還是他的仕途更為重要。

她不想因為自己連累羅慎遠,連累他的仕途。

以兄妹相處挺好的。免得兩人明明沒有夫妻之實,他卻要平白去承受這帶來的麻煩。

羅慎遠突然沒有話。

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右手緊握捏緊,表情差點控製不住變得猙獰起來。他怕自己一話就失控。

羅宜寧想跟他和離?她在陸嘉學那裏究竟怎麼了,回來就要跟他和離了。

這兩發生的事無時無刻不在啃噬他的心,他本來就是敏感善妒的人。對宜寧的獨占欲又格外強,宜寧是他的妻子,他原就非常尊重她,願意以兄妹之禮相待,控製著自己不要碰她而已,否則早就忍不住去占有了。

什麼合離,隻要一想就難以抑製的暴戾。除了他,她還想嫁給誰?

宜寧抬起頭,她心裏有些驚訝,因為羅慎遠看她的目光很冰冷,而且他的情緒,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湧動要破裂而出。

隨後羅慎遠還是沒控製得住自己的情緒,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頓時把她抵在了車壁上。

“羅宜寧——你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