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學頭也沒抬:“魏淩也是病急亂投醫,程琅什麼性子的人,他敢把女兒嫁給他。”他對自己外甥這種流連花叢的風流秉性很清楚,看似溫柔,對誰都是一般的無心。想到那個曾在他麵前跪下求他救魏淩的小丫頭就要嫁人了,陸嘉學皺了眉頭。又問,“定下日子了嗎?”
“聽說尚在商議,似乎英國公還有別的人選……”
陸嘉學沉思了片刻,出了那樣的事,宜寧的婚事肯定艱難,魏淩著急也是應該的。其實程琅娶魏宜寧也好,這些世家間的聯姻總是能鞏固關係的。他另拿了張紙出來,寫了幾行字給葉嚴:“傳回京城給程琅,就說這門親事我支持。”
葉嚴捧了信,站在門口等了一下,突然說:“大人,這曾應坤若是油鹽不進……您何不直接……”他做了個殺頭的手勢,“這樣一來,下頭口再緊也要破,皇上早已顧忌曾應坤許久,知道了必定會高興的。”
“區區一個曾應坤我還不放在眼裏。”陸嘉學把毛筆放好。
他突然想起,自己從小就不喜歡讀書,更喜歡跟著師傅學武。當年可以娶她了,他為她抄嫁妝單子的時候才好好的練過字,一筆一劃寫得無比認真。後來還替她抄過佛經。如今筆跡瀟灑淩厲,不輸於一般的讀書人。
“那您……”葉嚴有些疑惑地繼續道。
“魏淩有個幫手。”陸嘉學冷笑了一聲,“這人厲害,大同這邊的情報他全部知道。”
“平遠堡之事,他還暗中幫了不少,恐怕打勝仗的功勞一半都要算在他頭上。連我的探子都蒙蔽過去了。”陸嘉學冰冷地道,“膽子倒是挺大的。”
葉嚴便立刻道:“可要屬下去找出此人來?”
陸嘉學道:“不必,我知道是誰。”他繼續說,“看看他以後會怎麼樣再決定吧,此人以後造化必定不淺。”
葉嚴應喏,這才拱手退下了。
程琅一天後就收到了這封信。
他想娶宜寧的事都還沒有傳出去,但陸嘉學會知道他一點都不奇怪,英國公府裏肯定有陸嘉學的人,雖然沒有人知道是誰。
他收到信之後去找了程老太爺,跟他說了自己要娶親的事。宜寧一天沒有過門,他就一天也放不下心。隻要把她娶過門了,以後再怎麼樣還不是任由他來做。
程老太爺原來做過都察院都禦史,年逾古稀了才致仕回家養生。如今也是桃李滿天下,家裏兩個兒子都不爭氣,大兒子還讓陸都督逼著扶妾為妻。他當時覺得程琅十分聰慧,兒子又是扶不起的阿鬥,也就沒有管。如今老人閑賦在家,也沒別的事做。養養鳥種種草,給孫兒指點一下政局也就夠了。
聽聞程琅想娶親的時候,逗畫眉鳥的程老太爺嚇了一跳:“你怎麼不早說,是哪家的姑娘?”
“孫兒已經想好了。”程琅跟程老太爺說話帶著幾分恭敬,“想娶英國公府宜寧表妹為妻,隻需您同意了,我們便可商議親事了。”
程老太爺聽說了他的人選,悠悠地道:“琅哥兒,你雖然是記了老英國公為外親的,但可不能為了英國公府就做出什麼決定來……”
程老太爺當然知道那日宮宴之事,他不太讚同宜寧嫁進來。程家世代清白,避禍趨福是最要緊的。
程琅苦笑道:“祖父,我是當真喜歡宜寧的。除了她之外,我也不願娶旁人了。”
程老太爺根本不信,斜睨了他一眼:“你的性子我不知道,什麼真心不真心的!”他說完之後看到孫兒站在黃花梨的博古架旁,嘴角露出淡淡的苦笑不語。程老太爺才鄭重了些。“你……是真的?”
“您以前不是總覺得我定不下心嗎,如今真的定下來了,您怎麼就不信了。”程琅又重複了一遍,“自然真心,覺得自己原來做過的那些事……當真不應該,若是能早幾年遇到她,我絕不會有那些荒唐的時候。”
能說出這樣的話,那肯定是真心的了。
程老太爺一歎:“那真是可惜了,前兒個我同謝閣老喝酒的時候說起你。他可是有意招你做他孫女婿的——就是他家那孫女謝蘊,常進宮陪皇後的那個。你似乎也見過幾次吧?我倒是覺得謝蘊很不錯,與你般配,都是才貌雙全的。你原來不是挺喜歡謝蘊那類的姑娘嗎?”
原來他是有風流的毛病,特別喜歡清高孤傲的姑娘,但那不過是遊戲人間,尋找刺激而已。知道宜寧還活著的時候,別的女子對他來說都是過眼煙雲,根本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