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渠。”宜寧喊了一聲,“堂少爺沒去過保定,你跟堂少爺講講保定吧。”
魏頤聽了臉一沉,她竟然用丫頭應付他?他說:“魏宜寧,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沈兄到現在都不怎麼見人?”
“那又怎麼了。”宜寧淡淡地道,“我與沈玉的事,與堂兄何幹?”
“你……!”魏頤發現她的確伶牙俐齒,想起昨天她那般的強橫的做派,搖咬了咬牙。
兩個孩子玩著玩著跑著回來了。
庭哥兒跑到宜寧麵前說:“姐姐,珍珠說有個郭副使來了。請你過去!”
郭副使來了?
郭副使來肯定是為了父親的事,但上次的事不是解決了嗎?她眉頭一緊,讓庭哥兒回去找佟媽媽看著。她帶著人徑直朝前院去。
郭副使正在前廳焦急地等著宜寧。
看到宜寧之後他竟然雙目中淚光閃動,似有哽咽之態。
宜寧走上前,看他還穿著一身武官袍,心裏更是不安:“郭副使,可是又有什麼意外?”
魏淩的確是出了意外。
他的事雖然前兩天才剛剛平息下來,但是這次的事比前一次還要嚴重。
皇上派了都察院的人一起去宣府,都察院的人發現宣府儲存在糧倉的一年的軍糧和軍餉憑空消失了。往上一查,下令調倉的正是魏淩,這些東西現在放在魏淩在宣府的住處的地窖裏。
皇上聽了勃然大怒,他對於貪汙的容忍度其實還比較高,但是這要沒越過他的底線。他的底線就是貪汙賑災款和軍餉,這叫發國難財,他是絕不會放過的,發現了那就是殺頭的大罪。皇後都沒能勸得住他,削爵的聖旨都寫好了。
郭副使來就是為了告訴宜寧此事的:“恐怕這次……誰都救不了英國公了!”
正堂外天色陰沉,這時候天空中悶雷滾動,晴了好幾日了,這怕是要下場雨了。
宜寧聽了郭副使的話癱軟在太師椅上,聽著悶雷聲響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就算救不了也要試試,”她說,“決沒有就這樣放棄的道理!”
魏頤是跟著她一起來的,想到她剛才伶牙俐齒的樣子,現如今和遊魂一樣,他又於心不忍:“喂……我看你還是跟堂祖母說吧。明日要是聖旨來了她沒有做好準備,你恐怕更難收場。”
宜寧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她叫人去喊了程琅。
程琅剛到了下衙門的時間,就匆匆趕來英國公府。
魏頤站在正堂裏,就看到一個穿著官服,麵容俊雅的公子走進來,他恭敬地和宜寧說話,似乎低聲商量著什麼。他帶來的人守住了正堂門口,看起來氣派不凡。
魏頤看到朝廷官員俯身跟這位十四歲的堂妹說話,看都沒看他,他有些尷尬,突然覺得自己站在正堂裏有點多餘。
郭副使還沒有走,知道這位程琅曾是探花郎,向他抱了抱拳:“如今說什麼也沒用了,皇上在氣頭上,必定不會聽。”
“就算去求陸都督,他也不會再施以援手了。”程琅說道,他的聲音很溫和,“如今隻能讓外祖母進宮去求皇後,保不住爵位就算了,但一定要保住魏家。”
越是危機的時候,宜寧越是冷靜。英國公府現在壓在她頭上,再重她都不敢喘口氣,生怕一時不慎就摔毀了。所以強打精神也要支撐住。她聽了點頭:“隻怕皇後娘娘不肯見祖母,祖母雖然有誥命在身,但畢竟沒有懿旨。”
“我認識皇後身邊的內侍。”程琅略微一想,語氣踟躕,亮出了他這次的底牌。
他怎麼會認識皇後的內侍?
宜寧看了程琅一眼,他還是那樣俊逸出塵的樣子。她沒有多問:“……那我去告訴祖母。”
“國公爺平日雖然廣結善緣,但位高權重,得罪的人也是一籮筐的。恐怕除了忠勤伯外還有落井下石的。”程琅又說,“不過暫不說這個,我先去皇城,為你開了路再說。”
今天這事還真是瞞不住老太太了。
宜寧告訴了魏老太太這件事,她聽了氣昏過去,醒來又不住地哭。因為魏老太太,英國公府裏忙成一團,凝滯的氣氛沉沉地壓在每個人心上。
宜寧看著病得越來越嚴重的魏老太太,她蜷縮無力的雙腿,心裏猛地下沉。恐怕就算程琅能讓她們進宮,祖母現在也走動不了了!
傍晚,滾動的悶雷聲勢浩大,一場傾盆大雨很快就下起來了。燈籠在屋簷下被雨水和風吹打著,英國公府宛如在風雨中飄搖。魏老太太的院裏人來人往,程琅帶著人冒著雨去了皇城。
夜色越來越深,一行人接近了英國公府。
這群人穿著普通的麻布衣裳,草鞋,披著蓑衣戴著鬥笠。沉默地在雨中行走,唯有不同的就是腰間帶刀了,且訓練有素。
這行人在英國公府麵前停下來,為首的人抬頭看了看英國公府燈籠上的魏字,凝神片刻。
有人上前去敲了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開門的老叟探出頭來,看到這是一群打扮得像農夫的人站著,就有些不耐煩:“這時候敲什麼門,趕緊給我走!我們府裏不要柴火。”
“怎麼——連我都要往外趕了?”為首的人背著手,慢慢回過頭來,屋簷的燈籠照出他一張英俊深邃的臉,顯得眉目之間更加鋒利。
守門的老叟看到這張臉,嚇得說不出話,差點就跪到地上去了。
英國公魏淩……國公爺回來了!但他不是死了嗎?
*
大雨還在不停的下,暴雨如注,青磚路上的雨水彙成了股股水流。府裏的燈籠一盞盞地亮起來。遠處傳來管家欣喜若狂的聲音:“國公爺回來了!國公爺回來了!”
喧鬧的聲音自雨幕傳來,小廝匆忙跑進來通傳了消息。宜寧被眾丫頭婆子簇擁著穿過中堂,她遠遠地看到那道站在廡廊下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很安全,而且正在看雨。外麵的雨下得這麼大,廡廊內卻是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