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把魏老太太安置好,吩咐了婆子們好好看著才走出西次間。她剛出門就看到程琅站在院子裏,他轉過身看到宜寧,走到麵前跟她說:“我有一事定要跟您說,你可方便聽?”
宜寧點頭,請他去茶房坐下。
到了茶房坐下,程琅凝眉思考了片刻,才說:“雖然英國公下落不明。但殘忍的事我不得不跟您說,英國公這次出事還連累了三萬大軍,宣府的兵力被削弱,要不是陸嘉學力挽狂瀾,邊關都可能有不保的危險。皇上肯定會因此發怒,再加上庭哥兒又還小。魏家褫奪了英國公府的封號也有可能……”
程琅是朝廷官員,對政治格外敏銳。念在以往的功勳上,皇上對魏家不會做什麼,但是英國公的封號就難說了。
宜寧聽了程琅的話心裏發冷,她雖然早就有這個猜測,但卻不敢深想。她喃喃道:“父親也是為了邊關的百姓,且他自己也身陷險情,現在下落不明。皇上真要是為此奪了魏家的封號……”
“從情理上講是如此,但宣府一向是兵家要塞,皇上極為看重。真要是失陷了,他是不會管英國公究竟是為了什麼出兵的。”程琅耐心地跟她解釋。“開國至今,當年隨著太祖打江山封爵位的人家,現在還有爵位的已經不多了。皇上登基後就削了濟寧侯宋越的爵位……”
其實這些她都明白。
宜寧沒有說話,她在想魏淩的事。
當年魏淩身陷險情,但最後他是回來了的。不僅回來了,而且依舊做他的英國公,宣府總兵。
宜寧現在也應該期待著魏淩沒有事,或者這件事隻是魏淩的計謀。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對格局產生了什麼變數。如果真是因為她的存在,害得他戰死沙場,甚至失去了英國公的爵位……宜寧覺得真是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現過!至少不要連累了他!
“我知道了。”宜寧點頭說,“我想想該怎麼辦。你明日還要去六部衙門,我送你出去吧。”
程琅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跟她說:“……我會幫你的。”
宜寧抬頭看著他,他比她高很多。
程琅說:“宜寧,我已經不是那個阿琅了。”他現在是正經的朝廷命官,不是那個龜縮在她背後的孩子。
宜寧搖了搖頭說:“事關社稷,你怎麼幫我?”就算他真的能幫,付出的代價必然也不小。她不想拖累程琅。
程琅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其實別人幫不了宜寧,但有一個人卻是可以的。英國公府現在處境危險,要是沒有人在後麵撐腰會非常艱難的。宜寧還沒有及笄,她如何鎮得住這麼大的英國公府?隻是他不願意羅宜寧去找這個人,所以隻能他來幫。但卻會無比的棘手。
除了陸嘉學陸都督,天底下哪個人還可以左右皇上的心思。
就算心裏再怎麼恨,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宜寧讓管家送程琅出門,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聽婆子說魏老太太已經平息下來之後,她才從靜安居出來。她望著英國公府氣派恢弘的雕梁,鬥拱飛簷。腳步有些虛浮。
入目皆是無邊的黑夜,站在她身邊的珍珠青蒲等人也默默不語。宜寧走下台階,趙明珠還站在台階邊,她的丫頭扶著她的手準備去看魏老太太。趙明珠看到她走過去,撇到宜寧的臉色,她突然叫住了宜寧。
宜寧回過頭看她,趙明珠猶豫了一下才說:“宜寧妹妹……你不要太難受了。”
她發現趙明珠看她的眼神竟然有些同情。
宜寧說了聲多謝,然後回了東園。
東園裏的護衛比往日少些,宜寧看到魏淩的院子黑漆漆的。想到自己去他的書房裏找他,他牽著自己去吃飯的場景。燭火非常的溫暖,再黑的夜都沒有什麼可怕的,因為有個人站在她身邊保護她。
宜寧飛快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鬆枝已經讓仆人把東西都安頓好了,回到熟悉的屋子裏,宜寧疲乏地靠在了迎枕上。
她養的的鳳頭鸚鵡看到她卻很高興,長時間沒看到主人了,它的萎靡頓時沒有了。撲著翅膀從鸚鵡架飛到她手上。宜寧撫著鸚鵡的羽毛,發現它的毛不如原來順了,有些地方禿了。她從小幾上拿了個小瓷盤喂它,裏麵裝的是碎的小米。它低下頭啄。
照顧它的丫頭說:“奴婢是按照您的吩咐喂它的。這鸚鵡怪得很,見不到您就急躁,還要啄羽……您一回來它這就高興了,吃得多好。”
宜寧摸著鸚鵡的羽毛,鸚鵡一時高興,又叫了兩聲“宜寧、宜寧!”它時常聽到魏淩這麼叫她,竟然也學會了。
宜寧聽著它好不容易學會的第二個字,突然就忍不住了。她眼眶發酸,伏在案上痛哭起來,肩膀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所有的悲痛都朝她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