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這晚並沒有睡好。
將要入夏了, 淩晨的時候迎來一場暴雨, 狂風搖曳庭中大樹的樹冠, 暴雨夾雜著滾動的悶雷聲。她被雷聲吵醒了。
鬆枝本來是進來滅一盞蠟燭的, 卻看到宜寧還睜著眼睛。她嚇了一跳:“小姐, 您怎麼就醒了?”
宜寧讓她把蠟燭留著, 反正她也睡不著了。她披了件外衣, 低頭就看到自己手腕上顯眼的紅痕……皮膚還是太嬌氣了,稍微用力就能留下痕跡。
鬆枝出去通傳,青渠就端著藥進來了。她進來的時候看到宜寧正靠著窗, 茫然地看著窗外瓢潑的大雨,尚未亮起的天色中,庭院裏滿是雨水吹打下來的殘枝枯葉。她的小臉宛如瑩瑩的白玉, 在灰暗的天色中透出淡淡光輝。
青渠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精致好看的小孩,跟農莊的孩子完全不一樣。她是很想逗一逗她, 跟她親近的, 卻被告知這位是七小姐, 碰也碰不得一下。那個粉嫩小團子日漸的長大了, 明明就該是嬌貴的, 卻被那混賬東西給欺負了去……看著這麼可憐。
她把藥碗放下了, 低聲跟宜寧說:“要是國公爺那一拳沒廢了他,奴婢也要幫您廢了他……”
宜寧這才回過神來。任是哪個女子遭遇這種事都是怕的,她怕倒也是怕, 不過她已經經曆過這麼多事, 如今也已經緩過來了。她笑了笑問:“你要怎麼廢了他?”
青渠又說:“等他走到小巷子裏,就套了麻袋來一通悶棍。別說是廢了他,打殘也是能的!國公爺隻是廢他子孫根,我看還是便宜他了。”
其實這是魏淩的顧慮而已,要真是傷及沈玉的性命,這件事就紙不包火。所以魏淩為了她的名節考慮,是肯定不會對沈玉下殺手的……宜寧明白魏淩的心思,她甚至也明白魏老太太為什麼維護趙明珠。但她還是不由得對趙明珠厭倦。
她抬頭,突然發現珍珠沒有在屋內:“珍珠昨晚沒有回來?”
鬆枝與青渠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窗外的瓢潑大雨一直沒有停過。
宜寧心裏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魏淩,不會真的要了珍珠的性命吧?
她叫了玳瑁進來,趕緊讓她去魏淩的那裏看看。
魏淩其實也沒有睡下。他把那些知道此事的丫頭婆子都處理了,心腹的自然不說,別的不是的就變賣發配。那兩個在門口伺候的小丫頭,更是被活活打死拖了出去。他怕這些動靜嚇到了宜寧,自己就在堂裏吩咐了。魏老太太那邊的人手連夜就被換過新的,都是他的人。最後他才把珍珠找進來……此時天都快亮了。
熬了一夜了,他眼睛裏也有淡淡的血絲,告訴珍珠說:“這次我不罰你。”
珍珠本來是抱著必死的心的,聽了魏淩的話突然抬起頭。
“宜寧為你求了情。”魏淩繼續說,“以後你這條命就是她的……怎麼處置就是她的事了。”
珍珠緊繃的身子這才軟了,死裏逃生,她給魏淩磕了兩個頭,魏淩揮了揮手讓她先回去。外麵還有軍營的人在等著他。
等珍珠回到宜寧那裏的時候,宜寧正在梳頭。
珍珠從玳瑁手裏接過篦子,按照往常那般給宜寧梳頭。梳著梳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最後突然抱著宜寧大哭不止。
宜寧歎了口氣,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背。
庭哥兒跨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哭聲,他朝宜寧這裏奔過來:“珍珠姐姐,你這是在哭什麼啊?”他昨晚早早地被佟媽媽哄著睡了,根本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他看到珍珠拉著宜寧的手,又問,“你拉著姐姐做什麼,姐姐你快起來吧,我還想跟你下棋!”
珍珠這才擦了擦眼淚,站起身道:“庭少爺,小姐生病了,今天不能陪你下棋了。”
庭哥兒睜大了眼睛。小短腿兩下就翻上了羅漢床,湊到宜寧身邊仔細看她,發現她的臉色的確很差。
宜寧把他的小臉推開了些說:“小心我過了病氣給你……自己跟小丫頭去玩吧!”
庭哥兒卻在她身邊盤坐下來,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說:“你好像哭過。”
他一副頗為認真的樣子,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眼睛,“佟媽媽跟我說,哭過第二天起來,眼睛就腫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要告訴我,我是你的弟弟,以後要保護你的。”
宜寧摸了摸他的頭:“沒有人欺負我,你要是不去玩,我就讓珍珠拿了字帖給你練……”
庭哥兒聽到這裏連連說要出去玩,一翻身就下了床。屋子裏的丫頭總算被他逗笑了。
庭哥兒跑到門外的廊柱那裏等了好久,終於看到珍珠過來了。他把珍珠拉到一旁,小聲地問:“珍珠,姐姐究竟怎麼啦?”
珍珠猶豫了一下,輕聲把事情的經過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了他。
不過一會兒,魏老太太帶了趙明珠過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