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麼漫長的時間過去, 沈桐兒已經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蘇晟多半是死了, 所以才回不來了。
她常常會把血液滴進燈中去, 卻再也沒發生任何神奇的反應。
不管這裏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管那裏是真的還是假的, 彼此可能都已經斷了聯係。
所以這個毫無預兆的夜晚竟然等回了畢生思念的人, 沈桐兒已經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感覺, 甚至於想哭都沒辦法流出淚來,整張臉扭曲到像個無助的孩子。
幸而蘇晟上前一步,用力擁抱住了她。
沈桐兒的情緒頓時崩潰, 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好了,我不會再走了,不要難過。”蘇晟抬手撫摸她長而溫柔的發絲, 靜靜垂眸。
正在這個時候, 火紅的鳳凰忽然展翅飛來,在低空大喊:“你是誰?!”
蘇晟抬頭望向早已長大的蘇安安, 神情難以言說。
蘇安安被嚇到, 落地後道:“爹?!”
蘇晟微笑。
“你的氣味怎麼變了?”蘇安安從驚喜到生氣:“爹, 你為什麼消失了六百多年!你知道娘過的有多痛苦嗎?你到底去哪裏了?”
“六百年……嗎?”蘇晟的眼底閃過絲無奈。
沈桐兒非常了解兒子的壞脾氣, 生怕他們因彼此生疏而起衝突, 立刻阻攔道:“很快就會有暴風雪來了, 咱們還是進屋聊吧。”
——
白鹿燈依然微微地亮著光芒。
蘇晟放下所背負著的奇怪包裹,握住妻子的手落坐道:“那次我在對黑澤的圍攻中忽然失去了意識,等到再醒來, 就發現自己躺在張雪白的床榻上, 有很多奇裝異服的人圍在旁邊,吵鬧的問個不停。”
“那就是沈明燭說過的世界嗎?你回去了你真正的家?”沈桐兒早已能夠接受一切可能,問出來的語氣也很平靜。
“我隻有在雪原出生後的回憶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蘇晟說:“當時隻想回到你身邊,所以跟那些人進行了激烈的交涉。”
沈桐兒張大眼睛:“是他們讓你回來的嗎?小白,這次你還會走嗎?”
蘇晟搖頭:“他們答應我,隻要我幫一個忙,就讓我自己掌握來去的主動權。”
話畢他就從布包裏拿出個銀色項鏈,項鏈下麵吊著小小的球,還有雙晶瑩的小翅膀。
沈桐兒接到手裏,眨眨眼才發現小球有縫隙。
沒想到她掀開的刹那,裏麵就傳出溫柔的女聲:“你好,蘇晟。”
蘇晟扶著桐兒的手把它合上,然後掛在桐兒的脖頸上:“由你保管,這樣你不怕我忽然消失了吧?”
沈桐兒立刻擁抱住蘇晟:“那麼他們要你幫忙做什麼呢?肯定是很危險的事。”
“要我找回和我狀況一樣的那些人。”蘇晟歎息:“其實我隻感覺自己離開了不到一個月,未想在你們看來,竟然度過了數百年的時光,桐兒,我當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帶著兒子熬過來的。”
“我……我好好練武,殺了不少雪山上的異鬼,還用魂塵換過吃穿用度。”沈桐兒堅強地回答:“況且安安很懂事,能夠獨立生活後,幾乎都是他在照顧我。”
在蘇晟的印象中,兒子還是那隻可以輕而易舉就叼住的小紅鳥,所以此刻側頭望向屋子裏紅光熠熠的鳳凰,有種黃粱一夢的恍然。
蘇安安對桐兒的感情很深,不放心道:“爹,你沒撒謊吧?”
蘇晟漆黑的眼睛中露出疼惜的溫度:“謊言對我還有什麼意義,能活著、能見到你們,對我而言才是最奢侈的事情。”
“那你見到沈明燭了嗎?”沈桐兒還沒忘記久遠記憶中的女人。
蘇晟搖了搖頭:“她擅自聯係你我,似乎觸犯了那裏的律令,所以被關在了監牢裏,這次我回來尋找同類,也是換取她自由的條件之一。”
“為什麼一定要你親自找呢?”沈桐兒早已遠離各種麻煩,如今再也不願輕易觸碰。
蘇晟安靜地撫摸著她的發絲,半晌過後才回答:“因為塵世對於那些人而言太過危險,來到這裏就會失去記憶,而且有可能永遠昏迷成行屍走肉,對他們來說早已是隻出不進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