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鬆站了起來,冷笑問道:“龐少保,我是否可以走了?”
說罷,也不顧龐籍的愕然,轉身離開。
龐籍驀然回神,大聲喊道:“慢!”
樂鬆停下了腳步,卻也不回頭。
龐籍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可知此話何解?”
樂鬆道:“孔子說:‘君子中庸,小人違背中庸。君於之所以中庸,因君子能隨時做到適中,無過、無不及;小人之所以違背中庸,因小人肆無忌憚,專走極端。’”
正解。
龐籍又問:“子曰:‘舜其大知也與!’”
樂鬆接口道:“‘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
“‘自誠明,謂之性。’”
“‘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
“‘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
如是這般,龐籍幾乎把《中庸》全書都與他考了個遍。
無一不通其文,無一不解其義。
龐籍心下了然。
這官學裏的課,對樂鬆來說都太過簡單了,以至於無聊得發呆。
其他的官學先生卻都從未發現。
這是一塊隻有他知道的璞玉!
他心中閃過一個主意,竟覺得手腳發顫,心跳快得像要飛起來一般,似偷了甚麼東西那樣刺激。
龐籍諄諄善誘道:“就算你都懂得了,但聽聽先生怎麼說,也許有別的收獲……你看這‘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一句,亦有人是這般理解的……”
“晚生對中庸之道並無興趣。”
樂鬆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你!”
龐籍忽而找回曾經的、在樂信麵前那無法可施的頹然感。
他不甘,又耐著性子問:“中庸之道,於為人處世,大有裨益,也並非枯燥,何以你會沒有興趣?”
“中庸之道,自然是很對龐少保的胃口。”
“此話何解?”
樂鬆回過頭來,眼神裏的自傲與樂信一脈相承。
他道:“這世間之事,若要登峰造極,必須破釜沉舟、義無反顧,但有此誌向者,萬人中不過一二。能夠達成者,更是千萬裏亦無一。故而,世人推崇甚麼中庸之道,美其名曰‘過猶不及’。”
龐籍無言以對。
樂鬆冷笑,繼續道:“沒有勇氣追求極致的懦夫,往往用‘中庸’做幌子。”
龐籍看瘋子一般看著他:“你這想法雖則立意新穎,但……但實在危險。”
“所以晚生才說,中庸之道,果然很對龐少保的口味嘛。”
這一句話,是赤裸裸的諷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