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於心何忍?
“諸位翻到《為政》這篇,子曰:‘吾十有五,而誌於學……”
龐籍早已恢複心情,繼續講課。
樂琳卻難以平靜。
窗外陽光炎炎,集英殿的庭院裏隻得草叢,並無樹蔭。
柴玨獨自站在庭院中央,光線刺得眼睛都睜不開,唯有舉起衣袖遮一遮。
似是感受到樂琳的注視,他也往這邊看過來,向樂琳笑著眨了眨眼。
樂琳心中一暖,這好友是真心待她的。
“所謂‘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諸位可知此話何解?”
龐籍提問道。
樂琳頓時有了主意,舉手說:“我知道!”
“那便請樂琅為諸位解說。”
她站起來,往柴玨那邊看了眼,內心的想法愈發堅定。
“學生交三十文錢的學費,便可以站著聽課,此乃‘三十而立’。”
——“哈哈哈哈哈!”
霎時間哄堂大笑。
龐籍怒道:“你!蠢材!”
樂琳佯裝不解:“不是三十文錢,那是三十貫錢?”
眾人笑聲更甚。
有個好事的學生問她:“那你說說,‘四十不惑’何解?”
樂琳大聲道:“‘四十不惑’,交四十貫錢的學費,就可以提問先生,問到沒有困惑為止。”
“‘五十而知天命’呢?”
“交五十貫錢,可以知道明天考試之命題。”
眾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龐籍氣得連青筋都現出來了。
“樂琅!快說說‘六十而耳順’!”
“交學費六十貫錢者,先生會說些你愛聽的話,讓你耳順。”
“哈哈哈哈!”
笑聲響得連文德殿都能聽到。
看著龐籍鐵青的臉色,樂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說上最後一句:
“七十隨心所欲,付了七十貫這麼多錢,便來不來都隨便了。”
——“啪!”
龐籍順手抽起旁邊的一塊墨硯,往樂琳扔去。
樂琳閃身一躲,沒有打中。
墨水濺落在她素色的直綴上,仿似一副潑墨的桃花。
“你!出去!”
樂琳也學柴玨那樣拱了拱手,在一片喧囂聲中,漫步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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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柴玨看見樂琳走來,滿身的墨水,狼藉不堪。
“你也被罰了?”
“龐太師大概是覺得我愚鈍不堪,無藥可救。”
柴玨不知怎麼樣形容此刻的滋味。
有點鹹,因為汗水滴落到唇邊。
為什麼會覺得甜甜的?
他幫樂琳頂罪,是因為此事是由自己而起的。
皇祖母常說,施恩莫忘報,他深以為然。
但看到“樂琅”竟設計讓自己也被罰站,他喉嚨中感到有股溫熱的甜。
還有一絲絲莫名其妙的辣。
“我也不喜歡龐太師。”
這是他第一次在背後議論師長。
逾越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刺激。
“正常啊,他怎麼可以不問緣由就先罰你了。”樂琳還在為柴玨抱打不平。
柴玨搖了搖頭,道:“隻要有人認,他又何必深究。”
宮中、朝中的事情,哪件不是這樣?
又歎息道:“這般得罪他,於你無益。”
樂琳抬頭望天,碧空烈日,雲卷雲舒,好不愜意。
“不作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柴玨聞言,心裏似有顆小石子扔入湖中,泛起不斷的漣漪。
不作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快哉,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