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隻是陶麟(1 / 3)

那是一座碩大空曠的靈堂,無數支長蠟燭靜靜地釋放著它們微弱的光芒。靈堂中依稀可以聽到外麵傳來聲音,一陣又一陣——它是遠處戰火燃燒的交響樂。“咳咳……大王,王城就要守不住了!咳……還是趕緊出城吧!”渾身沾染著血汙的老將軍,半跪拄刀,嘶聲喊道。他長長的白須,已被血液黏成了條狀,滿是皺紋的臉上透出蒼白的病色。那身筆挺的將軍裝,也浸染著溫熱的血水,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城內外的敵人的。

昏暗的燭光搖曳不定,泛著淡淡的黃色光暈。光暈艱難地連成一片,默默地籠罩著堂上供奉的那幾十尊牌位,和一個不惑之年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簡單的便服,但這身簡單的服裝卻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穿的。淡紫色的儒裝上繡著幾條淺淺的龍紋,寬大的袖口上鑲嵌著數條細細的金絲,他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束著,插著一根四五寸長的綠玉簪子。這些裝束標誌著它們的主人——這個跪在諸靈位前的男人,是一位身份、地位無比顯赫的親王。東洲大陸最有權力的人之一。

親王有著一張俊逸不凡的麵龐,他微微地抿著嘴唇,臉色平靜得像一口無波的古井。他仿佛沒有聽到整個世界的聲音,甚至包括將軍回蕩在靈堂中的淒厲請奏。好長時間才淡淡地說了聲:“將軍請平身吧。”

“大王……”那位老將軍急聲說道:“雖然大部分地下秘道被水淹了,但曆代先王保佑,王城南門還尚未失守,我方主動權尚在!末將等人率部拚死,加上些許計策,定能將您和世子毫發無傷地送出城去!”他急切地向前爬了幾步,道:“我陵國曆代國主,無不是勤政愛民的賢君,政績顯耀、恩澤一方百姓,這民心任在!即便是暫失國土,您他日重整軍馬,登高一呼,定是山呼海應……光複我大陵江山,並非不可能之事啊!”

陵王刀削斧鑿似的麵龐,反射著幽幽燭光,卻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他緩聲道:“盧老將軍,您隻須將麟兒送出去便可以了。”他的聲音愈發冰冷。“至於孤王……孤王斷送了我陶家承襲了三十三代的江山!孤王雖然愚鈍,卻也是看得清楚明白,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複國想必是無望了。這讓孤王有何顏麵苟活一世!除了一死殉國,孤王想不出其他謝罪的方法。”

“大王……!”盧老將軍的喊聲已經帶著顫抖了,他很了解這位君王說一不二的性子,道:“大王既然已經下此決絕之策,那末將必將效死……護送王世子出城。”

蠟燭依舊在不緊不慢地燃燒、釋放,就如同時間在不緊不慢地消逝一樣。燭火微弱,印證著一個國家的消亡……

“來人啊!”老將軍決心一下,便立刻恢複了軍中老將的老辣與果斷。他站起來沉聲道:“立刻派人去請世子!另外,給我集重兵從北門突圍!”他略微思索道:“打開南門讓敵軍進城!”

雖然書記員對這幾項命令非常不解,但他仍然選擇了毫不猶豫地執行——盧欽上將的高深兵法是盡人皆知的。王國的另一位上將,當朝陵王的弟弟——陶真公爵戰死後,如果不是盧將軍力挽狂瀾,想必陵城早就失守了!

一道道軍令從這個靈堂中傳出,城內正在進行激烈巷戰的陵國軍隊,迅速被調動了起來,就連敵軍統帥也異常不解,這些零碎的軍隊做這些無謂的調動,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目視著書記員急匆匆地離開,盧欽的表情卻始終帶著悲壯的意味。

“大王!”盧欽轉過身猛地跪倒,粗糙的雙手舉過頭頂道:“請大王傳國璽!”

陵王緩緩轉臉站起,手中捧著一方盤繞著八條金龍的寶璽,輕輕地放到了盧欽的手上,似乎是自語道:“麟兒,想必你是不會樂意接這個包袱的吧,不過,你又接的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