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四五歲時就記住了哥哥挑擔行走的樣子:冬天黃麻布襖褂,夏天藍麻布短褲衩。炊餅擔是紫色杉木,一頭圓蒸籠,一頭方框盒,一路磕磕拌拌,擔下的八隻腳被碰壞一兩隻,剩下的後來都被哥哥鋸掉,兩頭沒有腳的炊餅擔子,就像兩隻吊桶。
武鬆七八歲時,哥哥武大已經也學會了飲餅的製作。原來開炊餅店的老板改行做染布的生意,武大接過現成的炊餅店工具,借旁邊一間耳屋,開起了炊餅作坊,自己當老板,自己跑外賣。人家說打狗要看主人麵,賣炊餅也是的。武大給人家賣炊餅很順利,輪到替自家賣炊餅,總是遇上白拿強要的事。
武鬆十歲那年,個頭與武大差不多,但哥哥武大還當他小孩,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武鬆還像以往那樣跟在武大後麵賣炊餅。一天,兩個青年壯漢子抓著炊餅就走,武鬆拽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衣服不讓走。那個漢子說,“真的沒錢,記個賬,以後會給。”武鬆就是不放手,那漢子抬腿給了武鬆一腳。武鬆就地抓起石頭,要砸那個漢子,被武大一把抱住,奪下石頭。那時武鬆第一次有了要與人打架的衝動。
“還手就沒命了。”是武鬆聽哥哥講得最多的話。
吃百家奶長大的武鬆身上就像彙聚了百家營養精華,身體一個勁往上串,十一二歲時,個頭就比武大高出一大截,要給武大挑炊餅擔子,武大總是不允,“二弟要是真心疼哥哥,就幫哥哥上山砍柴。俺家不能買柴,買柴得花錢。”
武鬆眼裏,哥哥每天得做三件事:天不亮起床拌麵粉,天亮挑擔出門,下午上山砍柴。現在可以承擔哥哥一件事,心裏自然高興。
武鬆每天上山砍柴。有一次,武鬆在山上看到一隻鷂鷹盤旋著越飛越低,突然直衝而下,原來下麵草地上有一隻兔子。免子四腿綣縮向上,待那鷹衝到跟前,後腿猛地一彈,那鷹哇地嚎叫著飛走了,留下一撮灰色的羽毛。
武鬆覺得那免子好機靈,常學那兔子的樣子,在草地上翻滾、蹬腿、奔跑。砍柴的地方離家不遠,武鬆每天劈兩趟柴,還能騰出許多時間學免子蹬腿。
這天,武鬆挑柴回家,見哥哥鼻青眼腫,問哥哥怎麼弄的,武大揩著眼淚說摔了一下。武鬆不相信哥哥摔跤也會哭,就決定每天隻砍一趟柴,更多時候悄悄跟在哥哥後麵,跟了幾天,看到有幾個壯漢拿了炊餅邊吃邊走,哥哥朝那些人後背抬了下手,沒有說話,又放下了。武鬆衝上前去,抓住後麵一個漢子,“給錢!”那漢子一扭身,捏住武鬆的手往上一提,武鬆仰了個四腳朝天。漢子好像因為小孩子武鬆敢向他要錢受到汙辱,叫了聲“敢找老爺要錢?”上前要揪武鬆,武鬆雙腿一彈,漢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武鬆一個免子翻身站起來,一腳踏在漢子身上,“給不給錢?”
“俺給俺給。”
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被武鬆踢翻的,武鬆也常受到擅長拳腳的漢子欺負。每次受欺負後,武鬆想學武功。可是家裏沒有錢讓他拜師,他偷著去街上看那江湖耍棍棒的漢子表演花拳繡腿,回家模仿。但看江湖耍棍棒也要給錢,江湖把式耍棍棒到一半,往往停下來,托著一個盤子,“在家告父母,出門靠朋友。大家大幫小湊,有錢幫個錢場,沒錢幫個人場。”武鬆一遇這情況就蹲下身來躲避。有一回,那江湖把式的腳卻在武鬆眼前久久不離開。武鬆抬眼看,江湖把式對他怒目圓睜,“看你體體麵麵的,個頭比人家高一大截,卻在場麵上做這麼個矮人!”武鬆說,“俺是真的沒錢。”把式說,“也不能天天沒錢吧?都像你這樣,俺吃什麼?”武鬆說,“俺給你吃的!”
武鬆把那個拳把式帶回家裏,給了哥哥留給自己的剩炊餅,見把式吃得津津有味,撲嗵拜倒在地,“師傅,你就收俺做個徒弟,教俺拳腳武功吧!”
把式嚼炊餅的兩個腮幫不動了,瞪著武鬆想,自己要有真本事,怎會做這討飯的生計?但又不能說自己沒本事,斷了後路,就說,“學武功可是要吃大苦的。你受得了那苦不成?”
武鬆說,“隻要能練武功,俺什麼苦都吃得!”
把式說,“武功主要靠自己練,不在別人教。別人教武功隻是嘴上說一下。”
武鬆說,“那你就嘴上說一下。”
把式說,“我看你家裏刀槍劍戟一樣沒有,教什麼呀?還是練基本功,蹲馬步樁吧!”
武鬆問什麼是馬步樁,把式做了個樣子,雖然大腿蹲不平,身子挺不直,嘴上還是叫武鬆大腿要與地麵一樣平,身子要與樹木一樣直。武鬆練了一下,“就這能行?”
把式說,“還有俯臥撐。”
又嘴上說了俯臥撐的做法。
那以後,武鬆每天練馬步樁、俯臥撐。
武鬆練了幾年馬步樁、俯臥撐,身體強壯,肌肉鼓凸,哥哥也少了受人欺負的事端。不知不覺,就有人來請武鬆幫助擺平一些事情。
武鬆二十歲那年,在清河縣一家叫春花樓的妓院門口,看到有兩個家丁拖拽一個民女要往院門裏去,許多人圍著看,卻不見一個上前阻止。武鬆叫兩家丁把人放下。兩家丁怒視武鬆,“武二爺,這可不是你該管的事!你把自家事管好是了。”
武鬆說,“我自家有什麼事?”
家丁說,“男到十六當婚,女到十六當嫁,想想你多大年紀,還在當孤家寡人,還來多管閑事!”武鬆強忍怒火,“俺是看人家可憐,才要管一管的!”
“真要管的話,就拿十兩銀子替她家還債。”
因與武鬆爭論,妓院家丁鬆開拖拽的民女。民女朝武鬆雙膝跪下,“我爹隻借他們二兩紋銀看病的,不是十兩。武二爺救救小女啊。”
武鬆摸了摸身上,別說二兩銀子,就是一紋錢也沒有呀!正為難時,從春花樓踴出來四五個壯漢,其中有不認識武鬆的,朝武鬆飛腿就是一下。武鬆剛躲過那一腿,另一個壯漢又飛過來一拳。武鬆往後一仰體,閃過那一拳,就勢倒在地上,待那壯漢泰山壓頂般赴近,就朝壯漢胸口彈起一腳。那壯漢倒地後口吐泡沬,眼翻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