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風依舊凜冽, 向九江飛去的雁群絲毫沒有留戀的情意。草原蒼茫蕭條, 四麵八方傳來悲聲隨著號角響起, 長煙直上、笛聲悠揚、寒霜灑滿大地。

大批的禿鷲飛來徘徊不去, 金戈鐵馬的痕跡湮滅在森森白骨中了無蹤影。

和碩宮裏, 小少女貓著腰爬在漆黑的暗道, 手裏抓著一盞宮燈, 上麵籠著西洋進貢的七彩琉璃罩子,金貴的很。

那暗道對於一個還沒案幾高的孩子來說竟然還窄了點,小少女費力的一點點挪著, 小鞋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擠掉了一隻。

她回頭望望,周遭暗沉沉的,看不清來路, 也不知走了多遠了。

小少女剛一動, 少年便抓住她的褲腳,道:“莫要向前了。此處甚暗, 恐有異物。”

她不在意的揮揮從懷裏摸出的尖刀, 拍拍胸脯道:“暗道裏能有什麼!頂多是幾隻烏羽鳶唄。別怕, 撞上烏羽鳶我叫它有來無回!放心啦,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進來玩, 它也不會那麼不長眼找上我們!”

窄道變得忽高忽低, 這是行至深處了。

依稀有風聲響起,小少女笑嘻嘻的說:“你聽,這定是行近內室了。那屋子空曠的很, 遠處聽, 就像是大漠的夜聲。”

少年挑眉道:“你竟去過大漠麼?”

少女伸手向少年彈了個響亮的腦瓜崩,笑道:“你傻了麼?當然是聽心宗先生說的。你們雍國人,長得一板一眼,講起話來倒是一套一套有趣的很!”

少年嘴角一抿,下意識的壓下唇邊的笑意,後又是像想起什麼似的,笑容一點點的漾了開來。他把藏在袖子裏的劍握的更緊了些,他敏銳的感覺到危險的臨近,近乎本能的繃緊了身子。

少女依舊一副沒心沒肺的形容,暗道裏是越來越寬闊了,她一蹦一跳的盤算著這次要撈多少好東西出來,三心二意的掰著手指數著。

“小心!”少年瞳孔一縮,揮手一道劍氣劃過,直逼少女身旁淩空而過的黑影。

比那劍氣更快的是一把尖刀。

“嘿!這裏竟然有一隻落單的小烏羽鳶!”少女揪著那烏羽鳶的脖子,“出門沒看黃曆吧?遇著我了!”

少年鬆了一口氣,掌心裏起了一層薄汗,跟著這粗神經的少女總是格外費神。

少女扯著烏羽鳶的毛,那可憐的黑皮鳥哀哀的叫著。她扯的煩了,拋給少年,“喏,你拿著,回去脫了毛拿給阿姐,晚上咱們就有羹喝了。”

烏羽鳶似是能聽懂人話,嚎的更淒厲了。

少年失笑道:“你倒是就記著打牙祭,這烏羽鳶是天欒閣費了多大力氣才訓出來的。普天之下就這麼百十來隻,你要吃自己吃吧,這金貴鳥我吃著牙磣。”

少女不以為意,“你先幫我拿著唄。”

話音剛落,暗道忽然猛地一沉。

金石之聲不絕於耳,石壁鬥轉星移,小少女緊鎖眉頭,“息衍,咱們方才有碰到過機關麼?”

少年麵色凝重的搖搖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水流的聲音緩緩而來,像是從地底向上翻湧,腳下的石壁很快就濕潤了一片,從縫隙中咕嘟嘟的冒出細小的水流。

少年當機立斷,喚道:“莊嬋,快往回走!”

水流慢慢變得渾濁,逐漸接近黑色。水勢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就漫延到了小腿。

少年把琉璃燈掛在腰間,小腿火辣辣的疼,他撐著石壁,那堅硬的石壁竟被他輕易的按出一個手印來,他蹙了眉,“化金水,有人封道!”

水流依舊上漲著,速度越來越快,仿佛翻騰著一眼墨泉,四周悄沒聲兒的出現了一個漩渦,緩緩旋轉,他們竟在不知不覺中被它吸著漸漸下沉。

少年飛身而起,環著少女騰在半空,道:“這化金水能融鐵流金,你我堅持不了多久,我帶你飛出去罷。”

那烏羽鳶無暇顧及,放開之後竟也曉得危險臨近,撲棱棱的在他們身旁飛著,不叫不鬧,倒是乖順的很。

水麵升的愈高了,少女蜷著腿被少年環著,頗不自在。她用力把尖刀插在石壁上,翻身踏過去,倒掛在暗道上,像隻四腳抓牆的壁虎。

莊嬋道:“你學會禦氣才多久,連劍都帶不起來,帶我一個大活人走不了多久的。我從上麵爬過去,你先出去幫我找些趁手的物件來。”

息衍搖頭,認真道:“我可以帶你出去的。”

莊嬋急道:“都這會兒了,有什麼好逞強的!萬一我連累了你飛著飛著掉了下來,豈不是會化得娘親都不認得?還不如在這掛著呢!快去快去!”

息衍閉上眼,再睜眼時已含了兩泡淚,他不容置疑道:“你隨我一起出去。”

見到息衍這說來就來的眼淚,莊嬋的語氣不自覺的軟了半分,“你還不信我嗎?隻要你快去快回,不會有事的。”

息衍這才點了點頭。

莊嬋舒了口氣,息衍這幾個月不知怎麼了,莫名其妙的就從冰塊臉變成了小包子,動不動一泡眼淚就在眼裏打轉,瞧得她心裏七上八下的。